琦君是一个作家,不过估计很多人和我一样很陌生。
但是我要说一部电视剧-多年前李少红指导,周迅主演的《橘子红了》,可能很多人并不陌生。
琦君是原版小说《橘子红了》的作者。
哦,原来是她啊。
我们自小学了很多名家名篇的课文,可是在所有我记忆里储存的文学档案里,一直对琦君是陌生的。陌生到我前几天无意间在上班的地铁上,在我喜欢的一个公众号里面看到转载的《橘子红了》原版小说。一下子看上瘾了,文末才看到作者和作者简介。
一个中篇小说,大概几万字的样子吧。2003年,李少红指导,归亚蕾和周迅主演的同名电视剧红透半边天,我零零星星看过几集,并没完整的看完,但是听着同学们课余饭后的谈论,情节是能够拼凑完整的。虽然没有看完整,但是不影响我对这部电视剧的好感。
我向来对文字比对影视画面更敏感,小说与同名电视剧,我更倾向于看小说。
原版小说我是一直都没有接触过。在公交车上无意间看到,瞬间被吸引。一个中篇小说,三四万字的样子,一个通勤路上没看完,到办公室抽了闲暇时间,一口气看完了。缠绵悱恻,细腻哀愁、情节扣动人心,那个时代江南大家院里隐秘、细致、流转与哀愁被描写的淋漓尽致,一气读完,感慨很多。
文章末了,有琦君的自我独白。这个故事其实是发生在作者身边的真实故事,主人公是作者的亲戚,不过隐去了真实姓名写成了小说。她在文末注释:真实的主人公秀芬并没有因为流产而死去,而是被二太太带到了城里,受尽了折磨。在老爷死后,被逐出了家门,无儿无女,独自流落杭州街头。作者晚年旅居国外,听回乡的同伴说曾经在杭州街头遇到过晚年的秀芬,只是淡淡的说一句“我的坟已经修好了”。半世凄然,晚年零落,这个女人的命运甚是凄凉。但是她早已看透一切,释怀淡然。
作者说:我不忍心看着秀芬忍受一生凄苦,宁愿她在二十年华早早死去,免得受生之苦。
这改变了我以前对电视剧的看法。
看着深情细腻、娓娓道来的文末直白,我窥见作者的内心,那是多么纯真善良的一颗心啊。她窥见世间的命运沉浮,对众生皆有慈悲。
文字是一个人内心的外化。透过零星片段的文字,隔着万古时空也能感受到作者的魅力。
趁着业余时间,去网上搜索关于琦君的信息,以及她的文集。才知道是台湾名望很高的作家,散文家,媲美写出《城南旧事》的林海音,被称为散文届的一颗恒星。
我有一个习惯,喜欢上这个作家,这个风格,这一整天,我都沉浸在她的事迹和作品之中。找出来散文集。一篇一篇看下去。
琦君出生在江南水乡一个富裕的旧式家庭。母亲是传统忍辱负重的贤妻良母,父亲常年在外做官,并讨了二房。她的很多文章及题材都围绕着母亲写的,写母亲的慈悲善良,忍辱负重、保守顺从。写母爱,温婉细腻,读来感人。母亲和母爱给她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素材和灵感。让她的文章丰盈生动充满爱意。
最精彩的一片散文《髻》,写到了父亲,母亲和姨太太之间微妙的关系,父亲的移情,姨太太的跳脱与得意,母亲的落寞与悲苦,以发髻为主线展开。
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有一头乌云一般的长发,她一生生活在乡下,勤劳朴实,贤惠善良,帮着再外地做官的父亲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但是她固守传统,相信一年只有七月七日洗一回头的说法,因此常年不太洗头,发髻总是朴实老土的一种样式。在城里做官的父亲讨了姨太太,年轻妖娆,活泼新潮,自然更得父亲宠爱。后来父亲把她和母亲也接到了城里,和姨太太一起生活在杭州的宅子里,有厨子和仆人,母亲不用跟乡下一样亲自下厨做饭和操劳家务了,但也渐渐落寞了下来。姨太太不顾一年七月七洗一次头的古老禁忌,每个月都要洗好几次头,洗完之后,由一个小丫头拿着绸布扇子轻轻扇着,青丝飘逸犹如仙女,扇干了之后,摸上发油,轻梳细拢,变幻着花样梳着好看的发髻,看得父亲更加眼里闪光笑意盈盈。而母亲呢,从乡下来,不适应城里时兴的发髻,依旧梳乡下很土的发髻,在父亲一次不高兴的提醒下,她也请来了梳头的师傅,姨太太跟梳头师傅有说有笑,可是母亲每次梳头的时候都闷着个脸,古板刻薄,对梳头师傅不搭不理,时间长了她的梳头师傅觉得无趣自愿请辞,并且刻薄的挖苦她“这么土的乡下太太,请什么梳头师傅呢”。当然这些话只是被“我”无意间听了去,并没敢告诉母亲,否则就要在她悲苦的心灵上再加一道伤。
母亲在城里的宅子格格不入,不久便独自一个人回乡下居住了,而“我”因为学业的缘故,留在城里继续上学。落寞的母亲一个人回到乡下继续生活,孤独终老,也许乡下才是她快乐的所在。
她的文章,都透着那个时代各种女人隐隐的悲苦,《橘子红了》里面的秀芬如是,她的母亲亦如是。翻开她的文章,一如淡淡发黄的书页,缓缓流出的是凄婉的年代戏。旧式女子,命运飘零,那些江南小院里的妻妾、一生唯一的指望只有所嫁的丈夫,有多少女人身不由己,成了悲剧。
今天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我们都会愤愤不平,叹息女人是弱者,发一会狠,女人一定不要以男人为中心,要活出自我的精彩。可是时光退回到100年前,那些旧式的女子又要如何去拯救呢,只是隔着纸张,对她们的命运发出一声叹息罢了。
如今的公众号和自媒体一再吹嘘女人独立。可是那个时代呢?
母亲的一生是悲剧的,是逆来顺受的。但她应该不是最惨的,最起码没有被丈夫抛弃,她消极,逆来顺受,唯命是从,丈夫说一从来不二。她恪守古训,不思变通;她与父亲长期分居,感情上已经产生了很大的问题。
但是母亲依然是善于持家的,慈悲的,心灵手巧的,她的好多文章描述母亲绣花的情节,母亲的绣花手艺是出了名的。母亲有着她自己的处事方式和人生哲学,母亲的一生是悲苦的,但是也有着自己的洒脱和淡然,在旧时大院里,也过了自己勤劳、细致、充实的一生。
作者跟她的母亲一脉相承,从小和母亲一同拜佛,慈悲善良。他们家虽然在地方是富户,但是逢年过节接济穷人,善待讨饭的。家里做了点心,得了好物都要分享给邻居。作者在文章中写了母亲做的玉兰酥,以及剪下的鲜花,都要送给邻居。
在这个烦躁的时代,在这个到处充斥着成功学和毒鸡汤的当下,她的那些散文静如流水,沾染着稠密的哀思,满含着对人性的关爱与悲悯,对母亲的怀念与对故乡的愁思,缓缓流淌。让你在微雨的午后读上几页,仿佛置身悠远的江南水乡,去体味那一个个清丽哀婉的故事。
她是一个温情脉脉的作家,她的文章自带温度与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