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旅游,我有一个习惯,到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尽可能地将那些基于商业目的的种种“后来人为”从脑子里排除。
这样做通常是为了找寻那些可借以对历史遐想的蛛丝马迹或是为了全然置身于自然怀抱、风土人情。
几乎所有旅游胜地都一样,赖以景区而生的人和机构总是在努力顺应自然或延伸历史,可这样屈从或是供奉行为手段通常都是拙劣到令人惋惜。好在他们对自己的生存之本心存敬畏,无奈的插手也是种必要的保护。
所以,只要多动心思,多发想象,也不妨碍感受景物带来的震撼。
阿尔山市辖于内蒙古兴安盟,地处大兴安岭南麓。
来兴安盟工作三年多,虽然与阿尔山近在咫尺,却没有去过。对那个地方的所有想象都只是听说而已。
若不是母亲前来看望,恐怕不知道要拖延多久才会动身前去。
阿尔山的飞机场离市中心有点距离。但这距离是值得的,飞机刚落地就被周围披上绿毯的群山大地所吸引。
坐上驶往市中心的汽车在山间沼泽边上蛇形。两岸树木拥挤的站在上坡上,像是欢迎凯旋大军的人民群众。山上的树木分布极为奇特,有树的地方的密密麻麻,没树的地方就一颗也没有,这样态度明确的分布显得格外调皮有趣。好像树木与小草打赌立状,清水不犯河水。
所谓的“市中心”,其实不过是一眼到头的小镇,看得出建造的这座小镇的人努力了,起码让你有种瞬间置身异国的感觉。
可能有种自家地盘的心念作祟,并不觉得我应该觉得惊奇。就像生在云南的我,在离开云南之前并没有觉得人们所向往的地方有什么异样之处。
或许感受美好是要需要距离的,既需要物理距离,也需要心理距离。
来到阿尔山森林公园,说这里是氧吧,太过小气,明明是能吸出浓度的氧池。数十万年前的火山喷发,沉积大量的养料,大肚无私地供养着这里的每株植被,它们紧罗密布的站在山头、洼地,无比拥挤却看不出有丝毫争抢,仿佛在告诉每株新芽,“放心,只要你来就有位置”。那些老去的参天大树歪歪斜斜像是醉倒的大汉,在笔直的密林里独特而不突兀,它们完完全全是一路享受生命的富足,露着垂暮者的微笑,安详,闲逸。
阿尔山天池位于山巅,那个位置本来就自带神秘。一路奋力的攀登就为一睹高处盛景。以一潭明镜作为最后的揭晓,或许是登山最好的奖励。藏在我们内心的好奇,不外乎未知,高处,极限,边界和源头。天池同时满足了所有的期待。站在天池边上的俯瞰方圆百里的郁郁葱葱,想象初创之时的天崩地裂,难以言语,只有时空交错的感觉滔滔灌顶。
从天池上下来,留意脚下,由于地质的变动,很多地方都有凹陷的痕迹,清晰可见的断层,像书页一样堆叠,也像书页一样记录了每一次变迁。经过多处这样的取证,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了全貌,原来这广袤的山间平地,竟都是火山熔岩。碎块错落的熔岩承接了空气中的尘埃形成土壤孕育出浩瀚的林海。而离火山口较远的平地,由于流速变缓,便平摊成一大整块的岩饼,大树无法扎根,只能形成小小的草原。极少数地方连小草都没有,褐色的岩面上还留着凝固前瞬间的涟漪。
大自然就是这样神奇,火山爆发的时候,大量熔浆喷薄而出,仅听命地心引力的指令顺势而为,便巧妙地塑造了山川地形,不小心一个漩涡就形成一个个珍珠般的堰塞湖,更有人再给它附上“杜鹃湖”、“鹿鸣湖”等这样的名字,就更添几分灵气。
罗列景观并不能突显阿尔山的魅力,置身其中只会让人觉得语言的匮乏,镜头的狭窄和干瘪。
为了尽量留出更多的时间,决定坐晚上的火车返程。
提到火车就不得不提阿尔山的小火车站,小巧精致,堪称中国最美火车站。可惜是日本人建的,是日本人建的也并不可惜,可惜的是日本人怀着掠夺资源的目的而建的。但是它的美不应该披上这样的色彩。
很庆幸,这座火车站被保存的还算完好,而且现今也在使用。
实物就在眼前,历史不算久远,不过几十年,可因为时代断层的厉害,就显得格外神秘。
从远处看来像是个玩具城堡。土黄与墨绿搭配的极为和谐,这样搭配穿在身上也符合时下的潮流。无论是框架结构还是细枝末节没有一处是中规中矩。所用的建材肉眼就能看出,可以想见在初建之时,这里还是多么蛮荒。
整座建筑以木料为支架,远看像是大笔挥就的图案,近看却是稳定几何错落的镶嵌,墙身以不规则的石料有机堆砌而成,复杂但不烦杂。
仔细思考,当年日本人在赤裸裸掠夺的同时,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对别国风景的怜惜,看得出就算是只能就地取材的搭建住所,也考虑到要在风格上融入这里的山川溪流。
小的东西,表现好了就是巧。这座小镇落在盆地,却高于周遭世界。仿佛这座山外就是岭南丘陵,那座山外就是西南边陲,这边走远一点就是繁华都市,那边的远处就接异国山水,因为这里都能找到它们影子,住在那里的人仿佛走街串巷般的就来到了这里。听不懂粤语描述着这里的见闻,熟悉的四川话点评这里的饮食。时而远离,时而靠近,时而熟悉时而陌生。作为一个当地的外地人,这里既是远方又是归属。
远方是未曾到过的地方,归属是似曾相识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