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这本小说就像沉迷在一个水晶般的池塘里,天青,水绿,水藻柔柔地飘,莲花静静地散发芬芳……
“云边有个小卖部”,好有诗意的名字。
故事发生的地点:江南风光,山间小镇,风景如画……
人物:一个孩子,一对青年男女,一个老妇人……
狗血情节:失亲,绝症,失恋,求索,抗争……
本以为够荒唐煽情的组合,我却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是因为故事隐喻的无比真实,是因为细节的无比动人,是因为属于自己成长年代的气息无比亲切地扑来……
一、故事的隐喻:
隐喻一: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不如意的:
好学上进、善良诚实的青年刘十三,从小被父母抛弃成了心伤,尽管跟着外婆衣食无忧的长大,但失恋加失业的刘十三觉得自己很糟糕,喜欢的人都要离开自己。
慷慨豪放,刚强果敢的外婆王莺莺,丈夫早亡,女儿远走,只能和幼小的外孙相依为命,晚年又面临绝症的威胁。
善良乐观,重情重义的程霜从小就生活在绝症的魔爪下,想爱无期,终于难逃厄运。
聪明伶俐,孝顺父亲的小女孩球球,失去母亲后,疯掉的父亲也锒铛入狱,最后在福利院里生活。
全镇第一美女毛婷婷父母早亡,拉扯长大的兄弟不成器,饱尝心酸。
还有牛大田……
隐喻二:并不是你的努力可以解决一切,特别是青少年时的理想。
上进少年刘十三,拼命努力也没考上清华。九死一生也没追上牡丹。但理想却可以让你更有激情,从而走更远的路。
“原来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有计划、有毅力就能做到的。”
还有在大城市里打拼在酒吧驻的智哥,想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
隐喻三:我们往往追求我们得不到的,对自己得到的视而不见。
比如刘十三追求的清华和牡丹,他心头念念不忘的母爱,最后都面目模糊,才知道是心头的执念而已。外婆的轰然离世,程爽的得而复失,才让他明白拥有的才是最珍贵的。所以他会踏雪去山头为外婆挂灯笼,去孤儿院做义工陪伴球球,去新加坡寻找程爽。
隐喻四:每个人既为自己也为别人存在。
文末程爽留给刘十三的话:生命是有光的。在我熄灭以前,能够照亮你一点,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刘十三出版的书扉页上写着:为别人活着,也要为自己活着。希望和悲伤,都是一缕光。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
隐喻五:初心与回归。
外婆说:“祖祖辈辈葬在这里,才叫故乡。
年轻时候晃荡过的外婆回到了故乡,葬在了故乡。追求梦想的刘十三在故乡疗伤。还有那个永远没有回来的母亲。远方并不如想象般美好,很多人一去不返。
最后推荐我喜欢的一句话:在大多数人心中,自己的故乡后来会成为一个点,如同亘古不变的孤岛。
就如刘十三在绝望时外婆说得话:年轻的时候就要走得远远的,吃好多苦,你怕什么!家里有人,我老太婆在,你就有家的,闯得出去,回得了家,才是硬邦邦的活法!
后记:写给我们内心卑微的自己,写给我们所遇见的悲伤和希望,和路上从未断绝的一缕光。
写给每个人心中的山和海。写给离开我们的人。写给陪伴我们的人。写给我们在故乡生活的外婆。
二、细节无比动人:
细节一、优美的风景:
童话的世界,电影的远方:
满镇开着的桔梗,蒲公英飞得比石榴树还高,一直飘进山脚的稻海。
六月早蝉,叫声很细密,若有若无的,像刚起床时的耳鸣。
分析:这些精微而曼妙的景物描写富有浪漫气息,为全篇奠定了一种细腻多婉的行为基调。
送饭田野:穿过水车石桥,到了香樟夹裹的小道,迎风下坡。在他面前,是广阔的天,疏淡的云,流淌的植物的海洋。一望无际的稻穗摇摆,像这片土地耀眼的披肩……
打麻将归来:天色暗成淡蓝,远处群山如黛,透过墨色林道,能看到镇上灯光依次亮起,炊烟熏红了晚霞……
分析:写刘十三给打麻将的外婆送饭和归来时的所见和所感,是优美舒朗的田园风光在人的心理的投射,也是最美好绚烂生活的隐喻。
小二楼的阳台铺上凉席,坐着就能让目光越过桃树,望见山脉起伏,弯下去的弧线轻托一轮月亮。夜色浸染一篇悠悠田野,那里不仅有森林,溪水,虫子米观察过,飞鸟休憩,还有全镇人祖祖辈辈的坟头。
梦里小镇落雨,开花,起风,挂霜,甚至扬起烤红薯的香气,每个墙角都能听见人们的说笑声。
离开老砖旧瓦,绿树白墙,和缓缓流淌一个小镇的少年时光。
树影之间,闪烁一块镜面。这边人生鼎沸,那边幽静安然。每棵树每缕风抱着浅白色的月光,漫山遍野唱着小夜曲。山腰围出巨大的翡翠,水面明亮,一片一片,细细铺成纺锤体,像一只月光的沙漏。那墨墨的蓝,深夜也能看见山峰的影子,仿佛凝固了一年又一年。
月光洗干净了一切,深夜的山腰又亮又清澈。水面平静,马达奋力振作,两道水纹在船边向后划去。水库冷清多年,水草摇动,里面小鱼小虾悄悄活动,气泡不时冒出,静静碎裂。
这是最动人的夏夜,谁也不想说话。水在锅中满上,酒精炉蓝色的火焰舔着锅底,气罐咝咝作响。
写出刘十三、程霜、球球三人在水库的月夜景致,优美、宁静、动人,似与世隔绝的仙境。
天气越来越热,有天雨后的黄昏,刘十三端着饭碗,一抬头,居然看到一道彩虹。潮湿的空气,翠绿的山野,半天透明半天云,彩虹悠闲地挂着,几乎要投射到桌上的汤盆里。
写出了被外婆绑回故乡的刘十三在工作和生活步入正轨后轻松自在的心境和对美景的欣赏。
云的边缘带上金黄色,天际慢慢变亮,朝日从云间拱出来,霞光无声蔓延,翻腾的云海似乎就在脚下。
山顶穿破云层,两人仿佛站在一座孤岛上,海浪涌动。雾气弥漫。岛上铺满白雪,一棵树上挂着熄灭的灯笼,云海之间孤立无援。
写山顶,写云,写雪,写日,在清寒的唯美中,写出了刘十三在失去外婆上山祭祀的忧伤,但无关绝望。
刘十三仰起头,三月的星空清澈。望着星群隐去,薄云渐亮,他站了整个晚上。那天之后,桃花纷纷钻出来,长大,花萼绽裂,花瓣细细伸展铺开,薄薄地晃成一片粉红。
分析:听完外婆录音笔里的遗言,十三的心结顿消,外婆已做了最好的安排,外婆走了,但爱还在。
三月底,花瓣凭借自身微小的重力落下,打着旋,悠悠地坠到地面,积成一层粉红色。
优美、哀伤的景色中,程霜和刘十三郑重告别,再也没回来。
一页页,一幅幅动人的小镇美景,与人物的心理、故事的情节相契合,使得人物形象因景物之美而更纯净,主题更动人。使人仿佛做了一次心灵无尘埃的旅行。
细节二:动人的民俗:
细节三:饕餮的盛宴:
电磁炉炖着山药排骨汤,豇豆炒完了,王 莺莺手持锅铲,站在煤气灶旁,聚精会神盯着一锅鱼。
这是泡椒江团!
抱着公文包的刘十三,本来打算辞行,奔赴远方去完成一千零一分保单,望见那锅鱼,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外婆的美食就是有如此魔力,让人欲罢不能,迷途知返!
刘十三和牡丹吃饭时描绘的心目中的生活的五十九种小吃:红糖馒头、豆浆油条、白粥咸鸭蛋、梅花糕、鱼皮馄饨、松花饼、羊角酥、肉灌饼……
他脚边放着背包,里头有外婆邮递的小吃,从猪肉香肠到红薯干一应俱全。
刘十三追女孩子的全部伎俩也来自外婆的美食给他的灵感,或许外婆的美食就是他美好生活的理想,理应与爱的人一起分享。
瓷盆中盛着用料酒香油食盐腌过的肉末,王莺莺细细剁好小葱拌进去,又剁碎一小堆马蹄,一起搅和均匀,再用调羹挖取,裹入蛋皮,用蛋液封边。
一个个圆胖的蛋饺很快铺满竹匾。
刘十三回家,蛋饺下入蹄筋高汤,滚点肉圆蚕豆进去,顶饱又好吃。’
外婆的爱就像蛋饺一样细致绵长,又劲道又清香。
她这么一说,刘十三和球球发财的快乐一扫而空。幸好一个白痴,一个幼稚,王莺莺端上秧草河蚌汤、花菜炖肉,两人立刻就没什么不满。
不满是虚的,美味是实的;嫌弃是虚的,爱是实的。
王莺莺打开冰箱门,取下一个陶瓷缸,打开盖子,下层晶莹的米粒严严实实,上层飘着酒香扑鼻的糖水,闻着都甜。程霜眼睛发光:“酒酿吗!外婆你自己做的吗?!”
外婆真是十八般武艺俱全,如此醉人的酒酿看看就让人垂涎三尺!
蹄髈烧面筋,汁水四溢,绵软而有嚼劲。上汤苋菜,红汤夹着炖去咸味的皮蛋粒,像一碗宝藏。大虾球一团团裹上茄汁,咬开就弹到牙齿。油渣炸到酥脆,撒一抹辣椒粉,可以留着慢慢下酒。还有葱油蛏子
写出中秋节的欢聚,三双筷子上下飞舞,吃得头都不抬,沉浸在外婆精心准备的大餐中,而外婆却只看着他们吃,直到落了泪。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伴多久。
……
因着这些美食的存在,文章弥漫着一种浓郁的烟火尘气的亲切,丰富真切的生活真实,还有鲜活的人物形象——外婆,那个外冷内热,那个把最真切的爱给了外孙和世间的外婆。
三、属于自己年代的歌声响起:
我成长的90年代,在清贫和寂寞中曾经想起的那些忧郁的歌声,那些简洁的直逼人心的歌词:
刘十三与智哥因无法在城市生活而分别:两人喝完,智哥不肯睡,拿着吉他非要唱《朋友别哭》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输,有人老。 ……朋友别哭,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朋友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
再次业绩为零的刘十三徒步回家,路过消夜街,似乎听到蓝天百货的音箱在放:
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阕歌,谢谢你风雨里都不退,愿陪着我,暂别今天的你,但求凭我爱火,活在你的心内,分开也像同度过。
这首歌张国荣唱过,程霜也唱过。
大喇叭播放的音乐,伴随着吆喝声:
爱情三十六计,要随时保持美丽。……就像一场游戏,要自己掌握遥控器。
智哥的《刘十三》:
我有个朋友叫刘十三,他的日子很平淡。……刘十三,刘十三,活着就不能算失败。
小镇青年,贫穷、迷惘而追梦的一代人,终于也成了往事,在这不确定的忧伤缓慢的旋律中回放。
小说这东西,不说美丑,不说胖瘦,只要感觉对了,情绪对了,就像一场铺天盖地的情网,兜底把你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