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中摸底考在开学的前一天,一上来就给同学们一个下马威。
面对卷子上的圆锥曲线、数列、还有附加的微积分……
秦展陷入了沉思:这些题目,确定是给高一新生做的吗?
经过从早到晚五门考试的狂轰乱炸后,校园里弥漫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氛。
“烤焦了啊!”
回到寝室,张山趴在桌上,好像被抽走了灵魂。
李时一照常打开竞赛书开始刷题,只是不时打个哈欠。
秦展从包里掏出考卷,习惯性地犹豫要不要对个答案。
最终放弃,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真的考得很砸,没什么好对的。
暑假预习的那些功课在S中难度的理科题面前,堪称鸡肋。
大概要去B班了啊……
他绝望地瘫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一角发呆。
那里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一片熟悉的晚霞,绚烂无比。
不过……如果是陈帆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拿高分吧……
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那个夏夜过后,秦展总是在许多不经意的瞬间想到这个问题。
心底的苦涩就翻涌上来,夹杂着另一种莫名的味道。
秦展承认,自己已经开始想念了。
想念那些粉红色的霞光;想念跟在他身后,看他的书包带子一晃一晃;想念他靠近自己讲题时,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想念那场盛大的荧光海;想念曾畅想的,那些并肩同行的未来……
秦展打开老人机,看着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手指却迟迟无法按下:
他应该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吧,崭新的,忙碌的,自己所不了解的。
以朋友的身份,莫名其妙打过去,又能说些什么呢?
说自己想把S中的题目复印给他?
直接复印发给他就是了,何必说呢?
那些无谓的向往与希望,只会把他拖进泥沼。
算了吧。
秦展心说。
屏幕熄灭,他去厕所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觉得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
回到宿舍,张山和李时一不在,大概是去洗澡了。
桌上的诺基亚在响,秦展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
“喂?”
“是我。”
“嗯……帆哥?!”
秦展的呼吸猛然收紧,心底的苦涩突然酿出了一丝丝的甜,让他想要微笑,却又在瞬间眼角湿润。
“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声音淡淡的,一如从前。
“刚考完摸底考,好难……”
秦展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洒落的月光。
“啧,是不是开始想念本学神了?”
“是啊!现在才感受到,身边有个学霸朋友,真是如有一宝。”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陈帆捏着声音唱道。
秦展终于扬起了嘴角,笑了出来:
“哪学来的歌,你寝室没人吗?”
“独守空闺啊,寂寞难耐。”陈帆又露出了闷骚本性。
“帆哥这么魅力四射,迷妹应该不少吧?我们班上都有一个。”秦展无心地酸道。
“哦。不知道。”
电话里,两人同时沉默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寂静的夏夜,蝉声嘶力竭地鸣叫着,好像永远都无法停下。
“额……我就随口一提。”
秦展皱了皱眉头,在心里暗骂自己傻逼。
“没事。周末来我家吧,有东西给你。”陈帆声音里有些许笑意。
“好。”
“那晚安?”
“嗯,晚安。”
张山洗完澡回来,正好听到秦展拿着电话在说晚安,八卦雷达瞬间就开起了。
“哦?有情况!女朋友?!”
他贼兮兮地凑到秦展旁边。
“不是。”
秦展挂了电话,有些尴尬地扶额道。
“那是……男朋友?”
张山压低了声音猜道。
“咳咳……”
秦展没想到张山会突然这么问,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嘴角却又不自主地想要上扬。
“也不是。”
他摸了摸鼻子,正色道:
“是,最好的朋友。”
张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窗外的月亮升高了,皎洁的月光洒在阳台上。
不知怎么,秦展有种踏实的感觉,好像在空中飘了一个多月,终于踩到了地面。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新学期正式开始,秦展凭借语文年级第一,力挽数理化崩坏的狂澜,勉强挤进了A班。
“abandon……”
早餐时,所有同学都拿着词汇册,为了早自习的英语默写疯狂恶补。
“听明白了吧?现在把书翻到下一章。”
课堂上,各科老师讲课速度堪比开飞机。
“中午做个听力哈,12点10分到教室。”
午休时间?在S中是不存在的。
“今天默写这么多人没过,30个句子很难背吗?晚自习前到办公室Redo!”
Redo, redo,you will never pass!
“三床!熄灯了还在干嘛呢!快点睡觉!”
深夜,在被窝里打手电躲着宿管背课文。
……
一周下来,秦展感觉自己每天都像在追赶飞驰的马车,晕头转向,跑得鞋都掉了也不敢停下。
学霸的世界,真是刺激而充实。
终于熬到了周五放学。
推着行李箱,背着一书包作业走出校园,校外的空气都是那么的清新而自由。
周末了呀。
心情很好的周末。
秦展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变得熟悉起来,一周的疲惫一点点地消退下去。
路边有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年骑着单车,追逐着飞驰而过。
晚霞在他们的身后绽放,橘红色的,光辉灿烂。
周六一早,秦展把摸底考卷都复印了一份装在文件夹里,骑上车出发去陈帆家。
来到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街道。
他的心跳声砰砰地在胸腔里回荡,手心微微发汗,竟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紧张感。
“早啊。”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熟悉的气息靠近,勾住他的肩膀。
“额……早。”
秦展转过头,感觉某人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
“吃早饭吗?有你喜欢的梅干菜肉包。”
陈帆露出两颗虎牙,提着一袋包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好啊。”
秦展不禁也眯起眼角。
晨光正好,一如往昔。
陈帆爸妈出差去了,家里没人。
秦展看着陈帆从厨房里拿出杯子,倒上牛奶。
两人靠在沙发上,并肩坐着吃包子。
窗外喧闹的蝉声零落,只余清晨特有的白噪音。
好像沉睡了长长的一夜,渐渐苏醒。
“给我的?”
陈帆吃完包子,拨弄着秦展放在桌上的文件夹。
“嗯,S中的摸底考题,我想你可能需要……”
秦展捏了捏手指,说道。
“谢了啊。”
陈帆很轻地笑了一下,抬手就想摸秦展的头。
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改变了轨迹,从身后拿出一沓纸来。
“喏,给你的。”
封页上写着:Q中古诗文竞赛班资料。
秦展定定地看着陈帆垂下的手。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拉起陈帆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摸摸头,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