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父母生了大女儿五年后,无比期盼一个男孩的情况下降生到这世界的。
妈妈急于用生男孩来争一口气。据她说,怀我的时候三姑六婆都预言是男孩,心灵手巧的老爸高兴地做了摇床,然而生下来一听说是女孩,立马放下工具,摇床就差四个轮子没有装上,居然再也不装了。
这说法半真半假,一是因为老爸从来没有承认,二是我并没有觉得被嫌弃和虐待过。也许到了二女儿这里,老妈的心气儿也泄了一半,童年时期的我没有像姐姐那样被严格管束,爬树翻墙招猫逗狗很是自由惬意。
只是后来偶尔恋爱失败啥的,就会“巨婴”症发作,总觉得自己不受某男子钟爱一定是因为在娘胎里带了阳气,或者在原生家庭不够被父亲宠爱。
虽然回忆里完全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只要爸妈晚上出去,我便会缠着要求同去。对话总是这样展开:“你们干啥去?‘
“看电影。”’
“我也要去。”
这时候,爸妈会说:“我们去看《野火春风斗古城》,你去看不?”
我便说:“那不去了!”
如今我真地很想把这部我给差评最多的电影找出来,看看幼年的我为啥那么讨厌的。
回忆中,这组对话几乎成了爸妈独自外出时的“仪式”。其实我完全不在乎他们带不带我,我在意的就是这样的对话,也非常喜欢看到他们自以为哄住孩子的样子。
其实有时候大人比孩子都好哄,是不是?
关于看电影,我记得的就是去的时候我被老爸驮在肩上,看电影睡着了被爸爸背回来。每次跟妈妈说这些,她总会说:“那时候忙,就没带你们看过几次电影。” 其实,再小的孩子也会记得温暖,这些画面清晰得就像在昨天。
老爸年轻时是无线电修理大师,也对所有的新潮电器新生事物感兴趣。我家在八十年代就拥有了第一台20寸的大彩电,还是进口的日立牌。于是街坊邻居在晚饭后偶尔会聚在我家的小院里看电视。
夏天的傍晚,有各种昆虫出没在院子里的杂草花丛里。我和街坊邻居的小孩子偶尔也会拎着瓶子把捉蛐蛐儿的战场从门外拓展到我家院子里。某天傍晚,电视开着,我拎着瓶子靠在老爸身边看电视。忽然老爸伸手扣住自己的腿肚说:“我逮住一只蛐蛐儿!”
我极其兴奋地要看。老爸不敢松开拳头:“咦,个子不小哩。慢点啊!我搁你手里。”
我伸开小手掌,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一只……比蛐蛐儿大很多的……放屁虫……
接下来的几周,我的手上都是销魂的臭味儿啊!
的确,老爸是个懒洋洋不会甜言蜜语的丈夫,但他会设计翻修房子、会手打家具、会缝纫、会修各种电器,68岁又学会开车带老妈长途自驾游。
的确,记忆中老爸从没去给我和姐姐开过家长会。可我记得小时候老爱动装保险丝的开关盒,老爸专门用低压电做了个假的安上(这当然是后来我才知道的)。被电哭了一次后,我就再也不乱碰了。我也记得刚学做饭的时候切了手血汩汩地往外冒,老爸帮我把手指头包了个蝴蝶结,还教我:“来,跟我学,手指头抬高!使劲抬,指着天!”
前天我写了一篇《老爸的春节》发在简书。昨天一早,姐姐就发来短信,说:“你把咱妈弄哭了。”
我说:“哭哭也好,有益身心。”
老爸去世只有几个月,不思念怎么可能呢?
虽然中国人含蓄内敛、一向笃信“深情无需久伴,厚爱何必多言。” 可是,我觉得相爱就一定要长久相伴,家人之间也要多表达爱意。不要以为不说彼此就心有灵犀,有一天想做想说就再也来不及了。
如果在梦中见到老爸,我要拥抱他说爱他。我要让他知道我珍藏着岁月中无数的美好点滴。我会让他放心:即使我不断遭遇命运之河的跌宕起伏、暗流潜涌,可仍会带着一颗阳光的心捡拾美丽晶莹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