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抬头看一眼,“坐下!”
“白春雨。”她点到我的名字。
“到!”我举手站起来。
“你是春天出生的吧?”她用笔在我名字后面打了个对号。
“嗯。”我点了一下头。
“而且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个雨天。”她接着说,“古语说的好,春雨贵如油啊!”
“嗯。”我又点了一下头。
“坐下吧!”她冲我微微一笑。这一笑,让我想起了家里墙上相框里的妈妈,同样的美,同样的迷人。
排座位的时候,为了能和翠萍坐到一起,我故意把腿弯曲一点,这样个头就和翠萍差不多一样高。田老师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似乎发现了什么,“你怎么好像比刚才矮了一截?”她满脸狐疑地问。
“我就这么高呀。”我嘴上说着谎,心上却在怦怦跳。
“你腿有毛病吗?”她低头注视我那两条故意弯曲的腿。
“有……不不……没……”我一时答不上来,说有也不对,说没有也不对,尴尬万分,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噢,我明白了!”她瞥了一眼我身旁的翠萍,“你想和她同桌,对吗?”
“嗯。”没有办法,事到如今,我只能点头承认。
“你们是一个屯的?”她继续刨根问底。
“他们两家前后院。”还没等我答话,站在我身后的三角眼抢先一步替我说了。
“原来是邻居呀!”她一下子茅塞顿开。
“他们在一二年级就同桌。”站在队伍后面的西瓜皮也不甘寂寞。
“那就是从小就在一块玩呗。”她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好一对青梅竹马!”她两只手分别拍在我和翠萍的肩膀上。
我感到有一种东西如电流一般,从她的手指传递到我的全身,轻轻的、暖暖的、柔柔的,以前从未有过。
“青梅竹马?”我没太搞明白。
结局非常圆满,田老师让我和翠萍坐在了一块儿。她说,看到了我们就让她想起自己的童年,至于什么样的童年,她未明言。只不过翠萍倒是觉得很丢颜面,放学后把我好顿埋怨。
“你怎么欺骗老师?”
“我就是弯了一下腿而已。”
“那不就是欺骗吗?再说你平常走路也不弯腿啊。”
“我弯腿,还不是为了和你做同桌吗。”
“可我不想和满嘴谎言的骗子做同桌。”
“我不是骗子。”
“你就是!”
“是就是,咋地?你要是不愿意和我同桌,就找老师说去,再给你调换个不说谎话的同桌!”
“你……”她踢了一下腿,拧了一下身,气呼呼地跑走了。
这还不算,更让翠萍生气的是,班里的同学开始给我俩起外号,管翠萍叫青梅,管我叫竹马,我们俩在一起时候叫青梅竹马。
“青梅!青梅!”他们嬉皮笑脸地喊道。
“闭上你们的臭嘴!”翠萍大声呵斥。
“竹马!竹马!”他们又把矛头对准了我。
“滚蛋,小心我打掉你们的牙!”我冲他们挥舞着拳头。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他们跑到远处,然后转回身齐声喊。
又过了些日子,田老师组织全班同学选班委会。我被选为纪律委员,翠萍被选为学习委员。我们的名字被戴上小红花贴到班级后面的墙上。
“嘿,你们看,咱们班的青梅竹马戴红花结婚了!”课间休息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的郭立东指着我和翠萍的小红花嚷道。这小子长得又细又高,远看近看都像一个高粱秆,所以我们管他叫大高粱。
“哎,真是呀!”坐在最前排的高占龙拍手附和道,“那花红嘟嘟的,和婚礼上新娘新郎胸前戴的花一个样!”这小子身材矮小,但活泼好动,哪有热闹往哪钻,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所以我们管他叫跳马猴子。
“你们胡说什么呀!”翠萍用本子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喊道。
“大高粱,跳马猴子,你们两个再瞎说,我就告老师罚你们值一周的日!”我一下子想到了我是纪律委员,应该拿鸡毛当令箭吓吓他们。
“白春雨,你小子别当个什么鸡巴委员就来吓唬我!”大高粱依仗自己身材高大,摆出一副七不服八不忿的嘴脸,用手指着我叫号道,“老子可不吃这一套!”
“大高粱,你别真以为自己像根棍。”我的火气也蹿了上来,“再跟我嘚瑟,小心我撅了你!”
“你撅我试试,有种你过来!”大高粱气焰嚣张,从椅子上忽的一下站起来,向我挥着拳头。
“算了,大高粱!”他身旁的西瓜皮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都是一个班的,拉倒吧!”
“别拉着我,今天我非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不可。”大高粱自信心爆棚。
“我倒要看看谁生活不能自理。”说时迟那时快,我抓起桌上的文具盒就朝大高粱脑袋扔过去,嘿,别说,我扔这么多年的土块还真没白扔,功夫算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扔,不偏不斜,正中大高粱的脑瓜门,只听“啪嚓”一声,文具盒里面的笔、橡皮、小刀和格尺迸射而出,散落一地。
“你他妈的还真下手啊。”大高粱用双手摸了下脑门,还好没出血,“我今天非整死你不可!”他的拳头到了我的胸口。
我们在教室里面扭打成一团,我个子比他矮一截,如果和他对打,我想我肯定吃亏,所以我选择抱住他的腰,用脚在下面尝试绊倒他,而他则用拳头在我身上胡乱捶打。激战中,我听到了女生们受到惊吓发出的叫喊声,听到了桌椅板凳被我们撞倒时的扑通声,听到了的书本文具盒散落时的噼里啪啦声,还听到了田老师嘶声力竭的喝止声。
这是我升入三年级后打的第一仗,也是在屯外打的第一仗,还是和外屯人打的第一仗,总之,这一仗打得不输不赢,两败俱伤,大高粱的脑门被我用文具盒打出一个青色的包,我的身上也挨了他很多拳头。
田老师把我们带到办公室,既没有打我们,也没有骂我们,而是先心平气和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嗨,我当多大点事呢,不就是一句玩笑嘛。”她说,“你们两个男生咋这小肚鸡肠,一点容人雅量都没有,以后还想不想有大的出息。”她把头朝向大高粱,“郭立东,你认识到错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