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表妹的电话打了过来，没有接通我就意识到，姑父走了。面对生死，内心竟没有一点波动，似乎应该是这样，走是解脱。
他卧床三年，每一次看望，都觉得是最后一次。本就消瘦的身体缩成一团，早已不能自理。只是神志很清楚，活着已是一种煎熬。看了不忍再看，无奈人生都有最后。
姑父像众多的人一样，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平凡得像黑土地里的一粒尘土。他个子不高，黑黑瘦瘦，书又读得不多，在家里排行老大，所以婚姻大事成了老人的心病。
他之所以成为我的姑父，源于一场不堪提及的换亲。母亲与姑父是表兄妹，在众人撮合下，母亲嫁给了父亲，姑姑嫁给了姑父。这是一个烧脑的亲戚关系。属于亲上加亲，互相成全。一个成全了弟弟，一个成全了表兄。他们用一生见证了婚姻的不幸。
姑姑对姑父一直很冷落，姑父能干，养马包地，日子日渐好转。大概在家里感受不到温暖，喝酒赌博找女人。我不相信老实认干的姑父会做这些，但是知道他们欠了很多外债，才不由得不信。
房子顶了外债，租住在别人的房里。姑姑此时信奉天主教，每每看望，再也感受不到亲情。她的心里只有万能的主。后来队里扶贫，给他们盖了两间平房，他们重新有了自己的家。
他们有三个女儿，孩子们陆续长大成家，大概没了牵绊，六十来岁的姑姑，因喉癌在女儿家去世。离去的时候时正趴在窗台吸烟，头探在窗外，走得安然。
姑姑去世不久，姑父就找了个老伴。据说是以前的相好，此时我才相信从前的风言风语。我也想不通啥样的女人会看上他，为的是啥？
可是余下的几年姑父却过上了幸福的日子，老伴疼人，家里困难，唯一的鸡蛋都留给姑父吃，姑父那时牙不好。姑父爱喝酒，不但陪着姑父喝，姑父在外面喝多了也不恼，亲自去了把姑父背回来。
村里人由刚开始的质疑笑话变成了羡慕，都说他找了个好女人，有福气。姑父过寿的时候，我见到了那女人，白白净净虽说年老，也依旧耐看。年轻时必是个美女。
表妹们笑她耳背，她也不生气，酒桌上也不多话，安静地吃饭喝酒。看着满院的鸡鸭，干净整洁长满各种蔬菜的的园子，我确信他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人。尽管忘不了早逝的姑姑，内心里还是默默祝福。
可惜的是那女人因病离世，又剩下姑父一个人，女儿接他也不过去。借酒消愁，不久后突发脑中风，卧病在床。
孩子们在城里就近给他租了房轮流照顾，得病期间，他的童外孙出生，四世同堂。姑父一辈子不容易，可也算圆满。
姑父的葬礼是在他的老屋操办的，久无人住，早已破败不堪。但是这一天，亲朋老友，远在外地的孩子携儿带女都聚在了这里，老屋又充满了他过寿时的温馨。
平凡的人，不懂得生命的意义。如同我的父母一样，无论怎样的不幸，他们都把儿女养育成人。这就是天下父母无私伟大之处吧。
姑父，一路走好，祝您来生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