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比较迟钝的人,要过了很久才能总结出自己喜欢什么。就拿我喜欢什么花来说吧,这个命题令我一度犹疑,总感觉春兰秋菊,各有千秋,难分轩轾,闹不准自己心里的最爱。直到最近看见朋友圈发的几帧兰花图片,那款款清丽之姿再次勾起了我对兰花的初心。于是拍板,就是兰草了。
曾对牡丹花极其向往,从各种诗词歌赋中浸润出来的我,难免对国花情有独钟。到洛阳看花的行程跃跃欲试筹备多年,终于在去年得以成行。但到了洛阳的国家牡丹园看了那些开得富丽堂皇的姚黄和魏紫后,除了赞叹、感慨和满足外,似乎就对牡丹没什么念想了,心里竟是存了网红打卡完毕的念头。因此断言自己原来并不钟情牡丹。
菊花是我心中不可撼动的喜欢。那是少年时代无数次参观菊展时琳琅满目的菊花品种的喜欢;那是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诗句的喜欢;那是看《聊斋志异》时对黄英的喜欢,那是带着三岁的稚子去西山公园看菊展时享受天伦之乐的喜欢……。喜欢菊花的清香,喜欢菊花的颜色,更喜欢菊花争奇斗艳的品种。但是,菊花因为是清明节的热门品种,随着父母们步入老年后,越发不敢轻言喜欢菊花,怕触动了菊花和祭拜的某种微妙,因而这份单纯的喜欢也开始变得迟疑。
曾经也以为自己最喜欢玫瑰,当然不包含那些引进的国外玫瑰品种,而是特指本土香味浓郁的玫瑰。为此,我多年来致力于在各大花卉市场找寻土玫瑰品种。
数年前一次无意中听说卫镇桔香村的农户家有一株大玫瑰因该地拆迁要转让,我马不停蹄去当地买下栽种到尚舒房的顶楼,花盘有两人合抱那么大,当年开得很艳,大大小小的花朵挂满枝头,惹人怜爱。
旧时记忆里,外公外婆家的小花圃里也有这样一株大玫瑰,年年开得繁盛,被外公做成玫瑰糖和玫瑰汤圆给我吃。随着岁月变迁,当年那株玫瑰早已零落成泥,却成了我心中的朱砂痣。尚舒房的玫瑰也因故搬离和家人照看的疏忽,渐渐枯萎死去。原来玫瑰也会墒,没有了爱和关注,便决然离开。渐渐明白自己喜欢的不是玫瑰花,而是玫瑰花带给自己的弥足珍贵的童年记忆。
对腊梅,我也算情有独钟。每年冬季伊始,我会去路边摊买上一束插在书房中。香气弥漫,绕梁不绝。给寒冷的冬季也带来一抹暖色。直到近年来有个算命的大姐说家里插花容易犯冲,建议多养绿色植物,这个习惯才慢慢改了。但对腊梅,依然热爱如初,打算以后有机会在农村建个院子,一定要栽种一棵枝干遒劲的腊梅树在阶前,过一把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的瘾。
昙花承载了我少年时期的友情。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家楼下搬来了新邻居,那户人家有个女儿和我同岁,转学到我们一班。她的到来对于我这个孤独少伴的独生女来说,真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兴奋得不行。那时候我们俩天天上学下学形影不离,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年少时的友情最是纯净,没有利益牵绊,没有胜负嫉妒心。
之前家里种了一盆昙花,好几年没动静,正巧那一年打了花苞。听家人说昙花是晚上凌晨开放,那年八月,我俩从九点就守着这株昙花,一边打哈欠,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再疲倦都撑着不睡,家里人也由着我们。
功夫不负有心人,差几分十二点的时候,三四朵昙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次第开放。那刹那的惊艳、一瞬间的永恒定格在了两个少女心中。如今多年过去了,那盆昙花早已不知所踪,但那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情和这份友情却在时光荏苒中,历久弥新。
兰草与我而言就可遇不可求了,我总是和它较真。无论品种贵贱,在我的栽种史上都鲜少有存活下来的。但我总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犹还记得少年时余音绕梁的那首歌:“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看来,等不到花开的也不仅是我。
也不知道是栽种方法不对,还是施肥不够,仰或是与品味高洁的兰花实在无缘,但凡买下有花苞的,当年能开上几朵,来年就颗粒无收了;没花苞的就再没了开花的可能,甚而至于三两年内就渐渐枯萎死掉。但一逛到花卉市场,又难免手痒买些回来。循环往复的折腾至今。看来兰作为花中四君子之首,颇有君子之风,不苟同于普通人。但世人皆如此,越是难求,越是苛求。定兰花为最爱,便应了罗曼罗兰所说,没有得到的和失去了的才是最可贵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