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说下去呢？
第一次和我爸这么不善言辞的人打了这么久电话。外婆去世后，我一直担心老妈精神出问题，和我爸说，我们照顾好她的情绪，不惹她生气，不和她吵架。怕她委屈，怕她再想生气回娘家的时候发现没人撑腰了，怕她想不开。
可能是从小被全职妈妈照顾大的吧，所以忽略了爸爸，一个那么瘦小的男人，默不作声地养活了四个女人。北方人重男轻女嘛，这样的后果常常就是所有人的问题，都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来担着。姑姑离婚，吵架回娘家，奶奶生病，外甥媳妇超生，甚至外甥因为买车都和他拍过桌子。
妈妈曾说，爸爸虽然贪玩，不怎么工作，出轨过，但爸爸对的起除了她之外的每个人。他脑子里是一个孝顺的，又塞满了重男轻女这个思想的人，到了这个年纪还一直觉得，自己是老张家的根，所以，理应照顾姐妹，照顾母亲，照顾子女，照顾唠唠叨叨但对她很好的媳妇。照顾来照顾去，没有人知道他不说话的心里，到底硬生生撑起了一些啥。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成长很畸形，自己活成了现在这个活泼样子很不容易。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别人发给我们家的经，是用藏文写的吧。
听妈妈说，她和爸爸自由恋爱，回家的第一个月，奶奶就把农药拍在桌上让她喝。后来，又好死不死地生了个女儿也就是我，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这个女人不知道有多苦。
没人看孩子，就自己带着孩子一起去撒化肥，据说，我小时候在太阳底下晒得黑漆漆的。
6岁那年，家里出事，爸爸伯伯打架，死了人，年少时恍惚不懂事，大概只记得后来很久之后，我才见到我的爸爸，头发剃成了板寸，全都白了，那年，我们家的猪全都卖了，因为有个哥哥所以不怎么务正业的爸爸头靠在墙上哭着过了一个年，然后开始慢慢撑起这个家。大概，他和我一样，也怕家散掉吧。
大概是这次事故开始之后吧，怕人家的小孩报复，我去了外婆家。印象里也是这年，妈妈好像发现爸爸出轨了，不允许我见爸爸，他提着水果来看我时，被我丢了一地。再然后就是些和舅舅们一起长大温暖和凌乱的记忆。小孩子的心总归是敏感的，被送走了之后开始觉得自己是拖油瓶，还用拼音写过遗书说要跳河自杀。
大概是这段记忆太不堪，所以大学的时候还边哭边做噩梦，醒来后枕头湿透了，惊慌失措的给家人打电话，也不敢问有没有人打架，大家是否平安，只会默默说句好好照顾自己。
带了孩子的女人总归是心软的，一年后，我回到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