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二十七年(公元51年)
夏,四月二十一日,大司徒玉况薨逝。
五月十一日,下诏将大司徒、大司空官职都去掉“大”字,改大司马为太尉。骠骑大将军代理大司马刘隆即日罢免,任命太仆赵熹为太尉,大司农冯勤为司徒。
北匈奴派遣使者抵达武威郡,向汉朝提出和亲通号的请求;刘秀召集群臣商议对策,但久久拿不出意见来。皇太子刘庄说:“南匈奴内附,北匈奴害怕南单于在汉朝的支持下讨伐他,所以才俯首帖耳,一再表白要归顺天朝。现在我们没替南匈奴出兵,反而要与北虏恢复外交关系;如果这样,我担心南单于会生出二心,并且声言要投降的北匈奴也不会再来了。”刘秀表示赞同,遣使警告武威太守不要接待北匈奴的使者。
[点评]
太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刘秀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声称是,从而打消了与北匈奴和亲的念头,专心和南匈奴搞好政治依附和军事同盟关系。这也奠定了东汉政府对匈奴联南打北的基本国策。这里显示出了刘庄过人的才华。
朗陵侯臧宫、扬虚侯马武上书说:“匈奴人天性贪婪,不讲礼仪信誉;陷于困境则俯首称臣,一旦得势就侵扰掳掠。现在北匈奴遭遇瘟疫,人民牲畜大量死亡;旱灾蝗灾相继,赤地千里,困顿之极。其国力抵不过中原地区的一个郡。他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陛下手中。福不再来,时机易逝;我们怎么能够一味的固守文德怀柔而放弃武力征伐呢!如果命令大军压境,悬以重赏,晓谕高句骊、乌桓、鲜卑等部族进攻匈奴的左翼,再征发河西四郡的军队以及天水、陇西一带的的羌、胡部落进攻他的右翼;那么彻底消灭北虏也就是几年之内的事儿。我等担心圣心仁慈,谋臣犹豫,致使圣朝铭记史册的万世之功付之东流!”
刘秀答复:“《黄石公记》上说:‘柔能制刚,弱能制强。舍近求远的人,劳而无功;舍远谋近的人,逸而有利。所以说,致力于开疆拓土者失去根本,尽心在广布恩德者日益强盛;保有自己该有的得到安宁,贪图别人所有的必遭凶险。残暴的统治,即使一时得逞,最终也会失败。’眼下国家并没有为民造福的善政,并且灾变接连不断;百姓惊慌失措,人人难以自保。面对此情此景,难道还要耗费国力经营遥远的塞外吗!孔子说:‘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况且北匈奴仍然比较强大,我军仍需屯田警备;关于北匈奴的种种传闻,有很多是不符合事实的。如果真的能够动用全国一半的力量消灭强大的敌寇,难道不是我最大的心愿!如果时机未到,那就不如休养生息。”
此后没有人再敢轻言征战之事了。
[点评]
臧宫、马武劝刘秀, 不要错过 铭记史册的万世之功。刻石记功,是秦始皇、汉武帝最喜欢干的事,立块石头在那里,刻上自己的功绩,满足自己的征服欲。但是,然后呢?战胜之后怎么办?有什么政治安排?能不能有效统治?能不能为万世开太平?
刘秀引用 《黄石公记》 的话回复:“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每个人,都要怀有仁爱之心,多想想自己到底能为社会,为他人做点什么,不要成为自己征服欲的奴隶,一心只求刻石记功。就像我们做企业,个个都想“做大”,然后又有老师教训说,不要想着“做大”,要想着“做强”。但是,从来没人说要“做好”。你多想想你到底能把什么事情做好,做大做强的事,留给命运和运气。
刘秀向赵熹咨询怎样才能永保帝业,赵熹请求把诸侯王都遣送回封国。这年冬天,刘秀遣送鲁王刘兴、齐王刘石回到封国。
刘秀的舅舅寿张恭侯樊宏去世。樊宏为人谨慎、谦恭,每当朝会的时候,总是提前到达,俯身待命;给皇上的奏章都要亲手书写,并把草稿毁掉;皇上有所询问,不敢当众回答。樊氏族人受到他的感化,没有人敢凭借皇亲国戚的身份藐视法律。刘秀非常器重他。等到病情加重,他嘱咐家人要薄葬,不要任何随葬品。他认为,棺柩往地下一埋,就不应该再被刨出来了;如果被刨开的棺椁已经腐烂,就会使孝子伤心。他嘱咐要与夫人同坟而不同穴。刘秀对樊宏的遗嘱大加赞赏,把遗嘱拿给大臣们看,并说:“如果不按照寿张侯的意思办,就没有办法彰显他的美德;我要向他学习,百年之后照他的办法做。”
[点评]
樊宏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非常的到位:对上敬畏权力,对平不树潜敌,对己不炫功劳,对下严格要求。这样的人,就是官场的顶级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