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傍晚,下了班的原恺阳上了地铁。地铁里,人群熙熙攘攘,却仍然孤单寂寞,那一张张不知表情的脸或喜或悲,或愠或怒,被深深裹在自己的茧里,表演着怪异的独角戏。站在右侧一对高中生打扮的男女正畅谈着迷茫的选择与无尽的习题。他回想到,曾几何时,那站在自己身边颔首窃笑的女孩陪伴着渡过的青葱岁月,却已随着时光而逝。
离开了地铁站,未步行多久,原恺阳走入了正业大厦,上电梯到了五楼天台广场上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叫了服务员点了一杯蓝山咖啡,随即拿出那银色的MP4又听起了那首歌。这里沿江依水,视野无阻,远眺江东高楼林立,江上船来舟往,近看车流如川,湍流不息,已是夕阳欲坠,华灯初上。正当服务员把咖啡端上,一包米醋扔在了他面前,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一下子瘫坐在上面。
“累死老子了,都要下班了,领导又要搬点事做。没等多久吧?”
闵永曾气喘吁吁,呼喝着服务员给他上杯柠檬水。
两人胡乱聊了点,盘算着去哪家店吃饭,说着说着,就谈到了最近相亲的事。
“你不知道,我最近光相亲吃饭的钱就用掉2000多了,我一个月才3000多。个个出来一次就没下文了。”
“你那个荆湖南的妹子呢?不谈了?”
闵永曾一口气喝干了柠檬水,歪着嘴,一边斜瞥着正在忙碌的女服务员,一边说:“约不出来,我发了三十条消息,她都不回一个,就算回了也就‘哦’一下,再说我喜欢瘦的。”
“你把相亲的过程记下来,够写一本小说了,名字就叫《我的101次相亲》,搞个连载,准火。”
“我就喜欢那样的。”他指了指那小巧玲珑身材纤细的服务员女孩。
“你去搭讪呀。光想着不动有毛用啊。”
“你妹的,快想哪里去吃饭。”
“海鲜火锅、烧烤、越南菜……好像都吃过了……”
正当原恺阳仰着头抬着眼睛盘算着时,闵永曾一把将MP4及连着的耳机线拉了过去。
“你干嘛。”
闵永曾一脸坏笑:“哪个妹子送的,舍不得让哥听一下啊。”
“嘿,还真是妹子送的呢,也真舍不得,给我。”原恺阳未等他带上耳机,又一把夺了回来。
“又不是什么宝贝,瞧你那小气样。”
“我觉得这东西邪,不能给你。”
“嘿,有意思。”闵永曾来劲了,轻拍了一下桌子,好奇地盯着他,道,“跟我说说。”
原恺阳收起表情,若有所思地静默了片刻,正言道:“这是在地铁上遇见的一个陌生女子给我的——”
“还真有这种好事啊。”
“你要不要听啊。”
闵永曾忙紧抿着嘴,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这是在地铁上遇见的一个陌生女子给我的——”
“你刚说过了。”
“你还要不要听啊?”
“我真不废话了。”
“这是在地铁上遇见的一个陌生女子给我的,大概过了陈航新村站的时候,她当时坐我边上,病的很重,体温很高,浑身发冷汗,好像休克了过去,就倒在了我肩上,人一软就要往地上滚,我就把她即刻抱住了——”
“长得漂亮吗?”
原恺阳停了下来,无奈地咧着嘴无声苦笑。闵永曾正儿八经的回应道:“我这次真不废话了。快说下去。”
“得,得。我在一个老太的帮助下把她抱下了地铁,让她平躺在候车椅上,老太让老头子去叫人帮忙。这时我看着她,她的确是很漂亮的那种,你喜欢的那种,但我看她只是关心她,单纯出于人道主义。然后呢,她睁开了眼睛,要和我说话,但是好像声音很轻,听不到,但她很想让我听,我就贴在她耳朵上听她说。”
“她说什么了?”闵永曾直愣愣地看着他,饶有兴趣地想知道结果。
“她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没说。”
“你妹的,耍我是吧!”
“但我知道她告诉我什么。”
“什么!”闵永曾地眼神似乎在放光。
“她的嘴唇在我耳朵上轻轻的碰,我以为她说不出话,嘴唇在抖动,但是很有节奏,有长有短,一想是莫尔斯码,我注意到时,错过了前面的单词,但后面两个单词是ER,之后她又重复了一次,完整的是,OVER,并且把这个给了我,叫我拿着。”
“OVER?”
“OVER。”
闵永曾像个侦探一样手指抵着鼻子,像模像样的思考,说到:“有意思,既然用什么摩尔斯马,然后又叫你拿着,那为什么能说话就不能直接告诉你呢?这其中肯定有鬼。你编来骗我的吧?”
“骗你干嘛。寻你开心?走吧,吃饭去。”原恺阳一口气喝干了咖啡,站起来就走。
夜晚8:00时,两人出现在了振康搏击俱乐部,这是一家会员制的小型俱乐部。进入俱乐部,迎面而来的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皮革和橡胶的独特气味。中间是搏击区域,铺满了厚实的垫子,用作常规的练习。四周分布着各式各样的训练设备,沙包、速度球、重拳袋、跳绳以及各种力量训练器械,墙角还摆放着健身球、瑜伽垫,供女会员进行柔韧性与平衡训练。
俱乐部的墙壁上,挂着老板年轻时的赛前海报,边上是一幅荣誉榜,展示着俱乐部会员获奖的情况,约有十几个人的照片、姓名。“闵永曾”赫然出现在荣誉榜第一排中间,备注着“三届两浙路77公斤级业余散打冠军”。
往常这个时间总有十几个会员在练习,此时俱乐部里显得空荡荡的,除了服务台看场子的小伙子,只有附近大学就读的1名学生在奋力击打着沙袋。
“王教练呢?我们约好了的。”原恺阳问小伙子。
“哦,刚才他媳妇来电话,说孩子发烧,他就赶回去了。他说代他道个歉,给你们延一个月会员。”
“今天人少了点啊。”
“是啊,挺奇怪的,今天大家都不想出门啊。两位哥,来瓶水吧。”小伙子笑嘻嘻地从货架上取下两瓶运动饮料递过来。
闵永曾指了指中心的搏击区,微笑着说:“难得没人,要不,来一场?”
“行啊!”
两人换好衣服,戴好护具、拳套,走向搏击区中央,碰了一下拳头。
“你得收着点啊,我昨天还在发烧呢,照顾一下病人。”原恺阳往后退开了两步,摆出了架势。
闵永曾则微笑着说:“行啊,看你请我吃饭的份上。准备好了吗?”
“好了!”原恺阳未等闵永曾反应过来,一个正蹬腿过去。
“奸诈!”闵永曾不愧是业余冠军,下意识地后滑步,拉开距离,减少受力。但没想到,原恺阳本来就是虚晃一招,快速收腿,紧接左鞭腿,一气呵成。
闵永曾大喝一声:“好!”迅速迎上,就要接腿别腿摔,原恺阳一看不妙,半途想变招,结果还是被抓住,支撑腿挨了一脚,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再来。”闵永曾拉起了他。
原恺阳更变进攻方式,以快速的步伐向前逼近,试图用一连串的组合拳打乱闵永曾的节奏。而闵永曾则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出色的防守技巧,灵活地闪避,不时地反击,同时不忘嘲笑一番。
“动作太慢,不如我家乌龟。”
“你家乌龟,经常揍你吧。”
原恺阳乘闵永曾侧身闪避的间隙,一记中鞭腿侧扫过去,带起一阵风声,没想到其早有预料一般,一转身体,轻松闪开踢击。原恺阳踢了个空,瞬间半身防御大开。闵永曾一脚低扫,又将他别倒在地。
“再来。”闵永曾右手四指并拢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原恺阳迅速站起,扑了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逐渐白热化。汗水飞溅,从他们的额头、身上抖落。每一次交锋,伴随着肌肉的碰撞声。原恺阳越打越猛,气势逼人,连续地进攻将闵永曾压入边角,乘其抱头防御之机,上来一顿猛锤。
“打得好!”闵永曾顿时来了劲,猛地推开他,紧跟一记右手后直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侧脸护具上。
原恺阳感觉像被野牛撞了一下,眼一黑,轰然倒地。
闵永曾见状,连忙上前查看,问道:“喂,你没事吧?别吓我。”
“你这叫收着点?”原恺阳手背遮着眼睛,汗水如雨般淌下,浸湿了垫子。
“没事。能起来吗?”闵永曾伸手拉他。
但他摆了摆手,回应道:“能没事吗。有你这样虐菜的吗?让我休息一会儿。真要命,像被牛撞了下。”
闵永曾也顺势躺在他边上,仰望着天花板的灯,许久。
“还记得六年级那时吗?”
闵永曾使劲想了下:“我们俩被打趴了那次?”
“是八个人趴了,我们俩就这样一起躺着,在地上许久,动也动不了。”
“是啊,就这样躺着不动,看着天。”
“那时候,你真是个傻子,六个人敲我钱,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傻子。”原恺阳乘机给了闵永曾一拳。
“就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