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发自简书App

1.

这是一间狭小的房间，两个人隔着一张大的办公桌相对坐着。坐在桌子上方的人看起来三十出头，戴着眼镜身上穿着白大褂，一副医生的打扮，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不停的记录着什么。

另一个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圆脸，头发稀疏，两鬓已经白了。黑色的皮夹克包裹着发福的身子，皮夹克里面是一件点缀着白点的深蓝色衬衫。灰色的裤子下面是一双浅蓝色的运动鞋。说起话来，声音粗犷却又小心翼翼，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

“医生您好，我最近很焦虑，一直在做同一个噩梦。”

“可以把梦的内容说一下吗？”医生在笔记本上涂鸦般的写上了噩梦两个字。

病人继续说：“是关于战争的梦。到处都在打仗，城市被核弹炸成了废墟，地面上千疮百孔。我和其他幸存的人躲在防空洞里。政府无暇顾及我们，防空洞里储存的食物很快被吃光了，外面炮火连天，出去就是送死。大家都饿得发疯，有的人开始……啊那真是太可怕了！”

“您的梦是重复的，还是情节有向前推进？”

“我的梦是连续的，我不知道这样解释对不对，就像是在看一部电视剧，只是剧中的主角是我。”

“一般来说，人在醒来后很快就会把梦忘掉，你似乎记得很清楚？”

“我能记得里面的每一个细节，就像我亲身经历过一样。”

“您刚才欲言又止，方便说一下吗？”

“防空洞里不断有受伤的人死去，有的人开始打起这些尸体的主意。”

“您是说吃人！”

“我们激烈地辩论，双方各执己见。不愿吃人的保守派坚信政府一定会回来救人，只要再多坚持几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吃人派嘲笑他们的天真，战争才刚刚开始，打赢战争远比救济平民要重要的多。况且我们现在食物短缺，在救济人员到来之前我们早就都饿死了。”

“您是支持那一派呢？”

“保守派太过天真了。这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战争，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战争结束后，我们甚至会回到石器时代。”

“也就是说，您是吃人派的？”

“我不必否认。事实上除了老人和女人支持保守派，其他大部分人都是坚定的吃人派。两派人争执不下，最后大家一致同意用投票这种最原始也最民主的方式来决定我们的命运。”

“谁赢了？”

“没有赢家。吃人派获得了绝大多数的投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多数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也就是说在梦里您吃过人咯？”

病人脸色通红，神情紧张“那是不得已，如果不这样做，我们都会死，对都会死，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您冷静一下，这只是一个梦。您继续说吧。”

“食物已经解决，接下来就是分配了。男人们用小刀把尸体肢解，每个人分得一部分，我分到的是半只胳膊。女人们断断续续地哭，但她们适应的很快。保守派的老人们在不停地咒骂，今天我们同意吃死人，过几天就会有人打活人的主意。应保守派的强烈要求，我们在吃人之前会先跪拜祈祷，祈求死者的原谅。”

“惊人的梦境！后续的发展又如何呢？”

“保守派是对的。吃人的口子一开，所有人都迅速异化成野兽。救济人员始终没有出现，尸体很快就吃光了。大家都不敢坐在一起，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斥着欲望和恐惧。一位保守派的老人发了高烧昏迷不醒，大家紧紧盯着他，互相之间很有默契的没有谈救治的事情。老人一直没有死，他旁边的人等的不耐烦了，用匕首划开了老人的喉咙。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没有人阻止。这就是我最近一次梦到的情景。”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2.

精神病院里，男医生给实习女医生介绍病人的情况。

女医生二十多岁长发及肩，瓜子脸，流海几乎要遮住眼晴，小巧的眼睛下面是细长的鼻子，嘴角左侧有一小块黑色的痦子，极为显眼。身上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脚下是一双棕鞋。手指又细又长，指甲涂成红色，左手中指带着一枚金色指环。

他们来到一个病房的门前。男医生指着里面的两个病人说：“这两位都是重度精神病患者。一个喜欢扮成心理医生，给别的患者看病，一个有妄想症，总是说自己能梦到第三次世界大战，还预言战争很快就会降临。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攻击性，院里就时常把他们安排在一起，观察他们的变化。”

男医生敲了敲门：“叶医生、陈先生今天怎么样？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了？”

叶医生恼羞成怒的说：“你不知道我在做心理咨询的时候是禁止被打扰的吗？我要去法院告你这个滚蛋。”

“哈哈，真是抱歉。今天来了新同事，我把她带过来看你们。小王，给他们打个招呼吧。”

实习女医生笑着说：“你们好，我今天刚到这里来，今后请多多指教。偷偷告诉你们，医生只是我的副业，我的真实身份是一把雨伞。在下雨的时候你们可以把我举在头顶避雨，但一定要记得在把我收起来之前要先把水甩干净，我不喜欢浑身湿漉漉的感觉。”

男医生笑着说：“哈哈，怎么样很有趣吧。刚听到这个消息，我可是大吃一惊呢？可惜我是一条鱼，用不到雨伞。说起来，鱼为什么不能打伞呢？”男医生用大拇指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陈先生吃惊的问：“你上个星期还是一只兔子，怎么转眼间就变成鱼了？”

叶医生摇了摇头“你的消息早就是老黄历了。他前两天开始长出鱼鳃，还是在我的指导下他才接受了自己是一条鱼的现实。这种事屡见不鲜，隔壁的小方最近从蘑菇变成了台灯，我估计他现在还在桌子上趴着呢。对了说到小方，你们知道他最近在写小说吗？”

众人都摇摇头。

叶医生得意的说：“昨天小方找我来做心理咨询，说他不配做台灯，因为他居然产生要写小说这样罪大恶极的想法，还说他一定会被其他的台灯同胞瞧不起。”

“那你怎么说？”三人齐声问道。

“我当然是劝他了。我说他完全没有必要内疚，事实上台灯写小说这种事早有先例。除此之外还有门写小说、小提琴写小说，可见写小说是大家的普遍诉求。”

女医生小王问：“他有告诉你小说的内容吗？”

“是关于台灯和桌子的爱情故事。”

女医生眼前一亮：“听上去很有趣，等他写完我一定要借过来看一看。”

叶医生摇摇头说道：“在我们学心理学的人看来，所有的艺术创作都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表达自我。不管情节多么曲折离奇，都是创作者自己的人生经历，只是经过了一些加工罢了。”

这时悠扬的古典的音乐从远处的广播传来，吃早饭的时间到了。四人结束谈话，一起向餐厅走去。

即兴表演就此结束，四个人走到舞台中央，台下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3.

台上四人站在一起向台下鞠躬谢幕。这次的掌声更热情一点。

“我宣布第四次即兴表演练习到此结束。”说完老师招了招手让他们下来。

老师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表演结束，我来做一下点评。这次表演的主要目的不是考验你们的演技，而是要锻炼你们的脸皮，所以你们一定要放的开。这方面小叶做的最好，其他三个人话说的太少了，完全没进入状态嘛。小陈在第一场的表演还是可圈可点的，怎么到了后面就变成哑巴了？达不到要求就要受惩罚，这是事先讲好的。除了小叶，男生每个人做五十个俯卧撑，女生就做三十个仰卧起坐吧。快一点，做完后我们休息五分钟，开始下次练习。”

四人脸上都是愁云惨淡，小王更是眼睛通红手脚发软，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

老师不耐烦地说：“怎么，你们对我的决定有疑问？”

几人立马摇了摇头。

“那还不赶快去做！”

其他三人接受惩罚的时候，小叶苦着脸上前告饶道：“大哥，您就放过我吧。您当病人的时候，我对您一直都是尽心尽力，从来没有亏待过您啊。再说冤有头债有主，院长和警卫已经被你们杀了，您就放我们走吧！我老婆和儿子还在等着我回家呢。”

“老师”眉头一皱“什么大哥，这里哪来的大哥，叫我老师。”

“是是是，老师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老师”拍了拍叶医生的肩膀，“小叶啊，不是我不帮你。当初我是怎么和你们说的？只要你们的表演得到大家一致认可，我就放你们离开。现在才哪到哪，即使我愿意放你，也要其他人愿意啊。至于你的家人，你不是才打过电话报平安吗？你呀还是专心研究怎么演好戏吧。”

十五分钟后，演员们陆续上台，这次他们要表演的是古装剧。一群疯子坐在尸体堆上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医院的外面，月亮从乌云中钻出来，月光洒在院子里，把好大一片草地染成银白色。医院的楼房在月光下孤零零的立着，远处的草丛里传来蟋蟀和青蛙的叫声，叫声此起彼伏，似乎在预示着这个夜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