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是那孩子还活着，这个年岁也能在她的身边带来许多欢声笑语了。

看着何子才护着顾夏的模样，旎姬轻笑：“若是从前，你能这般护着我，今日咱们之间也不至于到了这般地步不是吗？”

从前？可是他们之间再无从前了。

看着旎姬略带深意的笑容，顾夏轻轻地推开何子才，而后站起身，平视旎姬：“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治好子才哥哥。”

似乎何子才就是有这般魅力，从前让她神魂颠倒，如今又让顾夏奋不顾身。

可是这一次，不管是何子才还是叶鸿忻，谁都没有听顾夏的。

也是这一次，在他们遇见又分离，相逢却疏远的这么多年之后，顾夏才知道原来一直任性的人是自己。

他们二人在较了那么多年劲之后，第一次同时挡在顾夏的面前，就好像从前那般护着她：“小夏，咱们回去吧。”

这也许是此生最后一次在他们身边任性了，顾夏固执地再一次推开他们，走到旎姬的面前拉住旎姬的衣袖：“我留在你的身边，你放过子才哥哥。”

“好。”旎姬也拉住顾夏的衣袖，将她拉去了自己的身后，却对着叶鸿忻礼貌地福了福，“叶公子，若是您再阻拦，便是同我过不去了。这件事您不是说，您只是个旁观的人吗？”

或许从他和何子才关系破裂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一个旁观者了。可是对于顾夏，他怎么能旁观呢?

然而这一次，他到底没有留住顾夏，谁也没有留住顾夏。曾经称兄道弟，后来分崩离析的两人，怀着同样的心情看着顾夏跟旎姬上了楼。

自那以后，何子才再也没有梦到过旎姬，和那个化作焦炭的孩子。

可是他知道，他的生命里，也再也没有了其他能引起他情绪波澜的故事了。他这一生，负了两个女人，却被那两个女人一同救赎。

素衣见证了这个故事，和她肩膀上的秃尾巴狐狸一起。

顾夏留在素衣街的第一天，就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素衣公子。

他带着肩上的狐狸对着自己笑意翩翩：“顾夏，欢迎成为素衣街的一员。”

那笑容仿佛看透了她的一切，知道她所有的故事一般。

在素衣街的第一顿饭是火锅，其实顾夏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过，添香楼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青楼，楼中的所有人都像是姐妹一般。而旎姬也不像是普通的老鸨，她对所有人都是发自肺腑的关心。

包括顾夏。

或许顾夏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从这样一个女人的嘴里竟然会对自己这个“情敌”说出她此生都感激的一句话：“顾夏，你留在我身边，就要做好楼里的管事。如果哪个姑娘出了事，你是要负责的。”

所以留在她的身边，却并不像是他们所有人想的那般。这个旎姬，原本就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吧。

顾夏似乎开始懂得何子才究竟有多可恨，也替他惋惜，他失去的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尘埃落定，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难得的深夜里，旎姬没有去睡觉。从前的夜里，她习惯了去何子才的梦境，看着他的恐慌和愧疚，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可是这样一个夜，静谧而后安详，她坐在添香楼五彩斑斓的楼顶，看着头顶血河一般的星空，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听到身后轻轻浅浅的脚步声，旎姬便知道那是素衣。来到素衣街十年了，他们都老去了，可是素衣仍旧是初见她时的那般模样，一袭浅色衣衫，嘴角温润笑意。

闻到素衣身上淡淡的药香，旎姬想起初次在素衣街醒来的时候，她闻见的也是这样的味道：“公子，我是不是给您造成困扰了？我已经不恨他了，所以这魂魄中的恨，还能用吗？”

还记得当初听到素衣说，死后要她魂魄里的恨的时候，她是多么的震惊。

然而十年过去，亲眼见证了素衣街的兴起，旎姬知道，素衣真的不是凡人。

跟着旎姬的视线一起望着夜空中的血红，这是素衣的语气里带着的难得的悲怆：“能用，只要曾经恨过，就能用。旎姬，谢谢你。在素衣街最落魄的时候，给了我努力下去的希望。”

素衣必须承认，在最初接手素衣街的时候，她的心中除了慌乱和手足无措，再也没有其他情绪。

可是那时候旎姬出现了，带着满身的恨意。让她遇见了第一个星君残存的的魂魄，让她知道司琅还有救，她还有救。

浅笑一声，旎姬的眸子从未这般澄澈过。她看着素衣，认真问道：“若是有一日我死了，公子要找一个有能力的姑娘来接手添香楼。我一手建起来的楼子，日后也要这般昌盛才好。”

虽然素衣不懂人间情爱，但是入凡尘十年，她看得也不少。

她必须要承认，在她遇到过的所有姑娘中，旎姬是最通透的一个。她似乎总是能看清事情的本质，也总是能用最洒脱的方式对待。

当初对何子才的恨，她恨得轰轰烈烈，折磨了两个人十年之久。

而如今再次看到何子才，她放手也放的那么轻松，仿佛这十年都不过真的只是一场梦罢了。

小狐狸在素衣的肩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她最近似乎总爱犯懒。

素衣轻轻摸了摸小狐狸的秃尾巴，笑容也恢复了往日轻浅的模样：“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还有许多年要陪在我的身边呢。”

“是啊。”旎姬也笑了，笑容中再无半分阴霾。

她摸了摸小狐狸绒绒的耳朵：“这十六最近怎么总爱犯懒？前些日子还活泼得很，吓跑了我许多客人呢！”

十六在素衣的肩头哼唧一声，晃了晃尾巴，素衣浅笑着看着小狐狸：“她这是就快化形了。素衣街有龙骨的灵气，也不知化形之后会长成什么样的大美人儿，也许能帮你的添香楼招揽不少客人呢！”

晃了晃耳朵，十六实在是懒得理素衣。

外人都说素衣街十分神秘，素衣公子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她知道，素衣不仅不是个公子，还是个喜欢玩儿她的秃尾巴，待所有人都像是亲人一样，总是望着夜空发呆的孤独下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