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非锦玉
女子躺在船上,脚挑开船蓬的布帘,看着船头的撑船人。“今天,你又杀了人。”撑船的男人说。
“你知道的,年年总会有人来。”女子随意的答着,她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她要好好看着他,因为此刻,是她每次到中原最喜欢的时候了,因为只有这段时间是属于她的,属于她和他的。
“江湖上只说你穿红衣,你稍稍乔装他们不就不再识你。”男人在这个问题里绕,不知是心疼死去的人,还是害怕女子树敌太多。
“那怎么行,我无佛岛向来只画浓妆,只著红衣。”女子还是一脸轻松。
这女子便是江湖上的毒娘子,长年住在无佛岛,每年她都会来中原一次,所有人都不知她为何而来,只是她每年都要到回头山下喝一碗酒,而每年都会有数名门正宗来发出挑战。一为报同门之仇,二为为民除害。
而这么多年来,仇怨只属于无佛岛和名门,对于酒馆的人们的一场热闹而已。可着并不是毒娘子来中原的原因,她只要一人的性命。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女子就在这渡船上耗时间,而这时间绝非难熬。这条河其实很多渡船,而男子年轻,无父母也无弟兄。只能被排挤到着偏远之地,偶尔的生意,不过是些不是路过生人,毒娘子一年来一次,已是他最常来的顾客。
其实,女子无意和中原人有交集,当时女子路过山下的时候,只是觉得奇怪,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渡船。或许就是那一丁点呢好奇,那最初的一眼,女子终于找到了这世上她最愿意呆的地方。男子很久才会见一个客人,所以热情而话多。但女子不多久就在男子絮絮叨叨和船摇摇晃晃中睡着了。那一次,他们相识了。
回头庵的屋顶上,女子在等一个人,不知她今年会不会出现,不知她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无佛岛上的父亲等了她太久了,这人怎么就活不够。
灯亮了,女子有些吃惊,随后终于还是松了口气,事情终于要结束了。女子下来推开了门。老尼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起了身,手里不停的转着佛珠。
“你爹还好吗?”老尼问。
“等会你可以去问问他,他等你很久了。”女子无意和她多说话,她来只是要她死而已。
“这么多年了,非要我的命才能了解你心头的愁怨吗?那今日,我这命便给你吧。”说完,老妮慢慢的合上双眼。
“这命不是你要给,而是我要来取。”毒娘子嘴角一挑,已向那老尼扑来。那出招的右手,指甲竟与手指齐长。
只见那老尼已经闭上了眼,可是感到女子迫近。眼睛猛的一睁,身已经退到了床边,途中撞到的那把椅子碎在一旁。这条命给人终还是不易的。
毒娘子冷哼了一声,又一个旋身。手环住那尼的脖子,指已入喉。老尼眦裂的双眼,轻轻合上,吐出的血正滴在女子的手上。女子将那尼姑向后一仰,放置在那张床上。
“用的是最快的毒,你不用受太多苦。”女子对着女人说,然后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毒娘子又来到河边,夜刚深,男人已在船上睡着了,为了不吵醒他,毒娘子没有上船,就在岸边坐下了。
夜愈来愈深,月亮升起撒下薄薄清辉,更添这夜色清冷。指上还有那人的残血,女子洗了多次,还是从指甲缝里散出血腥味,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以前那些人不过是借助一些小毒虫。多年来,无佛岛的安稳,从平原德平安而归,都是靠那些毒虫。当然,女子也不愿出手,她只想完成一个人的心愿而已。其他的事情,她还没想过要怎么做。女子将手泡在水里,手已泛白可血腥味依旧不散,女子愤怒的咬断她的长指甲,丢到水中,“还给你,还给你。”
如果没有记错,指上淬毒,还是她教她的。
十五年前,女子才五岁。记忆中已经都是逃亡,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和她家有仇。好在父母善用毒,一次次也都平安度过了。那一年, 他们逃到一座小岛,以为可以在这里平静的生活。
也就是那时,父母教给她许多自保方法,她以为无用,没想到第一次用,就用到了她身上。说来也怪,这世间,仿佛就是这样的世事难料。
那一年,突然岛上来了很多人,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娘站在要杀他们的人群中,看着自己的爹哭控着那女人为什么如此绝情,她亲耳听到自己不过是女人的棋子,而真正的爹妈不知何处。她和爹一同滚进山崖,逃过此劫。
总之,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她以为她会死,可是她活了下来,只是她变成了无父无母的人,叫娘的人联合外人至自己与父亲于死地,叫爹的人再没有对自己十分亲近。那些日子,她和他爹相依为命,为活而活。他们把岛变成一个毒城,无数名门正派在这里丧命,终于再没有人来侵犯。
此后的每一年,她爹都会来一趟中原。得知女人削发为尼,便给这岛取名无佛岛,他每年都会带回数名歌女,自此岛上日日笙歌,只着艳服。那一年九月十六他死去,叫毒娘子到身边,让她只许这一天去取一人性命。她说好。
那老尼知道女子只在那一日才来,便出去躲着。女子就在这庵的屋顶上站上半晚,然后离开,也已有三四年了。女子其实也想过,当初女人可能有自己难处,就算从一开始就是阴谋,可是相处的日日夜夜怎可能都是演出来的,可是女子只能这样做,女人欠他们的,欠了总要还的。
天色已亮,男人醒了。拨开船帘,见到女子一惊,女子正在看着他,她不应该走了吗?男子心想。
“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女子扒开愣在那的男子走进船舱。
男人没有回答。
“这河通往何处。”女子支着头看着撑船的男人。
“我也不知。”
“你可否愿意同我一起去看看?”女子坐起身来,认真的等着男子的回答。
男人一愣,眼中不自觉已添了笑意:“你付我银两,我便可渡你。”
女子低首,嘴角竟勾起了弧度。这一笑可不打紧,那两岸的风景可就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