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打来电话,告诉我院子里的黄角兰(亦或白兰花)开了,一树花开,满院飘香。隔着听筒,感受到几千里之外的欣喜之情,花香仿佛亦穿过听筒抵达我的鼻翼。先生还说要搜索看看是否能买到此种花香的精油,放进衣柜里。没想到生活感知力欠佳的典型理工中年大叔竟然被小小的兰花折服,让我不禁升起了对花、对人的怜爱之意。
问及栀子花,先生亦说已全部绽放,并已经开始谢了。芦荟、茉莉、白掌、吊兰……院中花草皆是欣欣向荣,心中欣慰之余,对家的思念开始蔓延。
离家已五百日,每每念家,除了思念家人的音容,思绪总会将我带回那一方小院,在意象中查看自己亲手种下的一花一草。不知花草可有情,是否会思念我?
上个月老妈打来电话,询问我的归期。我说:七月啊,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老妈说:就是跟你确认一下,怕你不想回来了呢!我笑道:怎么会呢!
家永远是家,岂有不想回的道理?
我想我这一代人,很多都是少小离家,而今未老亦未回。
我生长在四川盆地东坡故里的一个小山村,山清水秀,一条小小的河流从两山间的平地穿流而过,故得此地名——碧江。这是我一位小学语文老师的解读,无从考证。青山绿水孕育了一代代朴实的农人,我的童年也在上山下河中欢快地度过。
家乡虽是个小山村,但并没有极度贫困和偏僻,几十年前从东北迁来了一个大厂,周边的乡亲们也得到了些许“恩惠”。小学的前五年,我在家与学校之间的田埂和山坡上,似风一样地来回奔跑。而后三年,骑着人生中第一辆自行车,乐此不疲地往返于山村和乡镇之路。十五岁那年,背上沉重的书包和不舍之情,踏上了去城里的求学之路,并开始了住校生活。自此,我在外的时间开始多于在家的时间,虽然当时不曾料想,但我真正离家之路,已经从彼时开始了。
二零零一的夏天,我瞒着父母,报考了祖国几乎最南端的名校,也许是上天的眷顾,让我梦想成真。踏上火车的那一刻,也不曾意识到,家乡正以我意想不到的速度,在我身后渐行渐远,更不曾想到,家乡很可能会成为我永远也回不去的家乡了。
求学、工作、成家,从十五岁初次离家开始,辗转十二年,我已安居在南国都市,在地图上量着家乡和家的直线距离。曾经的远方成了家,儿时的家渐渐成了远方。
然而,远离的脚步并未停止,通往远方的直线还在无限延长。二零零九年的春天,在楼下看着已经谢顶的父亲,我握着他的手说:“爸,我走了!”父亲犹豫了一下,脸上浮着一丝随时会飘走的微笑,说道:“好!”我踏上新的路途,飞越子午线,飞过太平洋,到达了世界的另一头,开启了海外漂泊的生活。
十二年又是一个轮回,从最初一个似“仗剑走天涯”的“懵懂”女子,到拖着一双儿女四处辗转的不惑母亲,世界风云变幻,而我的运行轨迹在世界地图上画着一个又一个圈,对于家的概念,如风雨飘摇,花落多少,只能去梦中寻找。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很多游子把对家的思念寄托在一轮明月上,而我是很少看月亮的。月圆不常见,而生活在高楼林立的现代森林中,一轮明月突然挂在窗前,更是难得的惊喜。我喜欢看蓝天里的白云,在厨房,在客厅的书桌前,只需抬头,它们就在那儿,随意慵懒地漂浮在蓝色的海洋里。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没有桨也没有帆,但我总想象着它们飘向我的家乡。我想象着自己登上那只小白船,飘到家的上空,随着云变成雨,降落到院里的树叶上、花草上。
十二年又十二载,从乡村到乡镇,从小城市到大城市,从国内再到海外,从东方到西方。母亲已心生我不愿回去的担忧,在她眼中我是否像是手中的风筝?刚开始起飞心中欣喜,待到升上高空心满意足,然而没想到越飞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线还在手中,那么纤细脆弱,牵动的却越来越沉重,不敢轻易收回,怕一不小心断了线。
如果人的前半生在不停地远离,那么后半生是否将会行走在归途?而我的归途将通向哪里,是南方都市的家,还是青山绿水的碧江小山村?
“……
隔着若干年的月光看着幼年时的故乡
赶回来有一夜的霜露一路的辛苦
还有些痛
可是
我还是渴望
常常回来”
诗人西门暮远的《故乡》,深深触动了我心底的那跟弦……是啊,无论远洋重隔,无论一路风霜,都无法阻挡回家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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