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中有事,吃饭时,红缨就没有什么胃口,仅吃了少半碗米饭,就放下碗筷不吃了。嗽了口后,她便急急忙忙跑去喊衍华去了。
她跟衍华来到汪耀全家时,他们家也刚刚收拾完碗筷,一家人全在堂屋里呆着。汪明顺拿着本手抄的书坐在山墙下看。耀全她母亲汪张氏正给绕在膝前的两个重孙子、一个重孙女(都是衍宝的娃)讲故经。耀全他屋里人孔桂莲则正在飞针走线的给衍荣做满耳子布底凉鞋。耀全靠墙坐着,嘴里叼着烟袋,眼皮却耷拉着,偶尔头还向下点一下。汪衍荣则拿着一本连环画在看。
红缨人尚在院里,声音却已经进了堂屋:“四叔,我是回来给你报到来了。”
耀全猛一惊,急忙张开眼来,探头朝外看了看,笑道:“是你两个娃呀!把我吓了这么大一跳!我有个毛病,中午吃过饭,就想迷瞪一会儿。”
说话间,红缨、衍华已经进屋,他们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并不客气,搬了凳子就坐。衍华少不得跟衍荣说起话来。红缨先是跟明顺、汪张氏打了招呼,接着又跟孔桂莲拉起了家常,因问道:“燕芬姐跟燕娥姐不知道暑假里回来耍不?燕芬姐怕都快大半年没见了吧?怪想的呢!”
孔桂莲说:“燕芬怕不得回来了,她一年四季哪有闲工夫想我这个妈呢?她是把自己都卖给国家了。”
红缨笑道:“像燕芬姐这样,才是好干部嘛!咱整个石原县,除了燕芬姐,怕再没有女的当公社一把手呢。燕芬姐可是给咱汪家女人撑脸了,就是男的,又有谁能三十来岁就当公社一把手呢?咱公社李主任,不是都快五十了,才当一把手嘛?”
孔桂莲嘿嘿一笑说:“红缨这嘴甜的呀!啥话叫你一说,人就觉得舒服。燕芬呀,有这个女子,就跟没有一样,除了给她操心,我还能落下啥好处?不过燕娥倒还算没有忘记我这个老婆子。”
红缨笑道:“就是,我特别能理解燕娥姐。原来我一见燕娥姐大包小包的给你拿好东西,就特别眼气。心想,燕娥姐不知道挣多少工资呢?花钱跟花树叶子一样。等我自己也当民办老师了,才知道,原来燕娥姐是在克扣自己来孝顺四婶跟四叔呢!不过话说回来,长庆哥脾性也好,搁一般人,要是媳妇老是给娘家花钱,肯定不愿意,比方说衍华吧,以后要是我给我大我妈买个啥,他还不把我盘问几天?”
孔桂莲又一笑说:“红缨说了半天,原来是给自己打埋伏呢!不过女婿能做到长庆那样,也确实不多。他们说起来倒是两个人都挣工资,可是日子也把作。不比人家弟兄伙多的,多少还有个靠头。长庆跟燕娥有啥靠头?一大家子人都得靠他俩。人都眼气司机工资高,可是谁又知道长庆跑远路时受得那个罪!跑一趟帝都回来,硬要睡上两天两夜才能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