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开封府雍丘县南乡里，有一位大户人家，这个大户家里有不少地，平日里就靠租地、收地租为生，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富豪。由于土地较远，租种他家地的人，住处也较远，为了方便看田和收租，这大户买了一匹白马。

平日里，家中的仆人李大毛负责养白马。每次出门时，大户如果骑着马，李大毛也会跟随。

这一日，大户骑着白马，到北村一些人家收租子，李大毛也跟着去了。由于地多，租种的人多，收租不是一时半晌的事，可能得好多天，所以到了北村，大户就住在了庄子里，没错，北村他有房子，专门用来放粮食。

大户交待李大毛，回家后好好照顾白马，过上半个月再骑着马来接自己，然后叫他回家了。

李大毛骑着白马，沿着回去的路出发了。没走到一半呢，因为天气炎热，马也呼呼喘气，李大毛就找了个两块的地方，拴好马，让马吃草休息，自己也歇一会儿。这棵树很大，树荫足以覆盖好几个人。

没多会儿，来了一个骑着毛驴的汉子，这汉子大概也是累了，也到树下乘凉，顺手拴上了毛驴。

一看到李大毛，汉子很客气，说：“大哥，你也在休息啊？我也累了，来歇会儿。看你这样子，莫非是要赶路去哪里吗？”

李大毛赶紧说：“我不是要赶路，我刚送完主人去收租，才从北村回来。主人得在那里忙活半月，所以让我先回家。”

“巧了不是，我也是从北村过来的。你家主人，莫非就是本地排名第一的富贵人家？我看到他了，刚刚去了一户人家收租子。说实话，你家老爷真不错，你能跟着他，也是修来的福气。哦对了，大哥怎么称呼？我是黄三儿，正要去我姐姐家。”

“我家主人确实还不错，这匹白马，若是换了主人家，就算他不骑，让我送回家，也不会让我骑的。但是，我现在的主人就不会，他就让我骑。哦，黄三哥，你叫我李大毛就行，我就是热了，在这里歇息。”

“这白马平日里是你养的吗？啧啧啧，真不错，看看这个头，膘肥体壮的。好马，真是一匹好马啊，我活了三十多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好马。”

“黄三哥很懂马啊？”

“那肯定的啊。实不相瞒，我以前曾经做过马贩子，专门买马、卖马，赚个差价，嘿嘿，那几年可真赚了不少钱。兄弟，不是我给你吹啊，就你这匹马，方圆百里，保证是第一名。哎呀，我一看到这样的好马，就忍不住想骑一下。”

听到黄三儿想骑马，李大毛心里不由得防备起来了。

“兄弟，如果你不相信，我把毛驴押在你这里，如果你还不信，那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也一同押在你这里。”说着，黄三儿从腰间掏出一个小钱袋子。

一看黄三儿如此诚恳，李大毛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赶紧摆手说：“这倒不必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黄三儿哈哈大笑，解开绳子，骑着白马跑了起来。很快，他越来越远，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慢慢地看不到人了。李大毛大惊，骑着毛驴去追，但是那毛驴挺瘦，完全跑不动。

李大毛后悔莫及，无奈只能牵着毛驴回去，跟主人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大户震怒，却也没办法，只好让李大毛去报官。

雍丘县县令接到案件后，问了李大毛，结果李大毛只知道对方姓名，从北村而来，大概相貌年纪，其余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既然对方是个骗子，只怕姓名也是假的。

县令想了想，叫李大毛把毛驴牵来，然后让他回去等消息。李大毛心里又咯噔一下：万一县令老爷查不到那个骗子，这毛驴又被扣下了，那我的损失岂不是更大了？

“你放心，本官一定帮你找到凶手，我已经有办法了，不用担心你的毛驴。”县令看出来李大毛的心思了。

毛驴送来之后，李大毛回去了。

县令叫来衙役，，交待说：“你们看好毛驴，一天不要喂它，等过了一天，等毛驴饿了，再把它放到外面。如果它要吃草，不要让它吃，就跟着它走。这是老驴识途的办法，到时候，它自然会回到家中。”

衙役照做，没想到，饿了一天的毛驴出来后，根本没有吃路边的草，直接跑了起来。衙役连忙跟了过去，两个衙役一路跑，勉强追得上毛驴。

跑了二十多里路后，毛驴果然来到了一户人家。衙役记下位置后，留下一人看着，另一人回去报告县令了。

过了半天，县令带着人来了。

屋里出来一位老翁，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了，拄着拐杖，一脸笑容。县令进了屋里，问他是否有儿子，老人摇了摇头。

“老人家，这毛驴是你的吗？”

“没错，不过昨日被一个小子骗走了，他说我的毛驴太瘦了，要帮我养肥一些，我轻信了他的话，他押了几十文钱，牵着我的毛驴就走了。不成想，今天这毛驴又回来了。”

县令让衙役搜了一圈，果然老人家里没有别人了，看厨房和卧室，这房子里确实只有他一人。

看来，这个叫黄三儿的人，是个骗人高手，几次倒腾，就用数十文钱骗了一匹肥马。县令很生气，这条线索又断了。

此时，毛驴忽然叫了起来，它抖一抖身体，背上的鞍子和头上的缰绳都掉落了。众人一看，觉得不可思议。

那毛驴看了一眼老人，老人点了点头。毛驴张开嘴笑了，然后一下子分出八个毛驴出来，县令和衙役们看到后，吃了一惊。

那八头毛驴一个个都直立起来，像人一样，还做出了不同的动作。有的背后插着树枝，有的手里拿个篮子，有的学人拄着拐杖，有的还拿着树枝，竖着吹……

本体毛驴看了看，跟随一个步履蹒跚的毛驴，那头毛驴骑着在后背，然后和其他七头毛驴一起，到了一个地方。八头毛驴都坐了下来，假装吃东西。本体毛驴四处走，来到院子里一棵树下，然后站起来，吃了上面的桃子。

随后，那八头毛驴都不见了，本体毛驴翻滚了几下，到了老人身边。老人看着它，笑了笑，还拍了拍它的脑袋。

老人想说什么，毛驴赶紧用蹄子按在他的嘴上。

衙役们像看戏法似的，一个个目瞪口呆，县令看了看，想了想，似乎懂了。他赶紧对老人拱手，又问毛驴道：“神驴啊神驴，我知道了。不过，这些我不感兴趣啊，我只想知道，那个骗了李大毛白马的人，家在哪里。”

毛驴从地上起来，哈哈大笑，用驴蹄子指了指一处地方，从东向西点了三下。

这个，县令和衙役都看懂了，毛驴是在告诉他们黄三儿家，它驴蹄子指的方向就是，还说了具体位置，就是从东向西第三户人家。

县令大喜，谢了老人和毛驴，然后向着那个方向出发，走了三十多里路后，才终于到了。从东开始，向西找到第三户人家，衙役们冲了进去，黄三儿果然在里面，白马也在院子里。黄三儿听到动静后，吃了一惊，准备要跑路，但很快就被衙役制服了。

折腾了几天，终于抓住了凶手，衙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大家找地方休息，吃饭。一个衙役很不解，问县令道：“大人，那毛驴究竟是什么神驴，刚才它在干什么？怎么又是变出八个毛驴，又是在地上翻滚？”

“哈哈，你们没有看懂是吧？平日里让你们多看书，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发蒙了吧？我跟你说，那毛驴乃是张国老的坐骑。张果老你们知道吗？他和吕洞宾、韩湘子、蓝采和、何仙姑、曹国舅、铁拐李、汉钟离合称八仙啊！”

“八仙我们知道啊，听说书的说过。可那明明是八头驴，怎么就是八仙了？”

“那毛驴没法变人，只能变毛驴，所以在模仿八仙。后背有树枝的毛驴，就是模仿背剑的吕洞宾；手里拿着篮子，坐姿妖娆的毛驴，就是在模仿何仙姑；树枝竖着拿，放在嘴边吹的毛驴，就是模仿吹着箫的韩湘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毛驴，就是模仿铁拐李……你们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几个衙役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可是，最先的毛驴怎么去吃桃子，又翻滚在地上？这是什么意思呢？”一个衙役继续问。

“我不敢确定。”县令说道。“不过，我猜是这样的，你们听一下，不敢确定真假啊。肯定是王母娘娘邀请八仙上天，去吃蟠桃。你们看，那八头毛驴坐在地上，好像吃东西，不是这样吗？”

“啊，有道理，有道理啊。”一个衙役说。

“那我懂了。最先的毛驴，也就是张果老的毛驴，去吃院子里的桃子，就是说，它趁着张果老等八仙吃蟠桃时，偷偷去吃了蟠桃园里的桃子。结果，王母生气了，把它和张果老都罚下天界了。所以，他才会翻滚，是不是？”

“不错，孺子可教也。”县令大笑，衙役们也哈哈大笑。

“还有还有，我也知道，毛驴还捂着张果老的嘴巴，可能是不让张果老说，只怕天机泄露，或许也是王母娘娘对张果老的惩罚吧。不然的话，张果老岂会被一个凡人所骗？”另一个衙役说。

“我猜也是这样，至少张果老不能说，所以毛驴才代他表演了一番。”县令说。

这一次，虽然众人奔波数十里路，十分疲惫，但是看到了张果老和毛驴，还有毛驴精彩的表演，倒也值了。此后，县令罚了黄三儿，白马还给李大毛，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