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4.14日星期日晴
又逢一年茶季忙。
清明至立夏期间高山茶乡杨泗坊又欢腾起来了。尤其是早晨和傍晚两个时段,上山採茶和晚归的车辆络绎不绝,间或寻兰草掐毛香和水萩的人也夹三混四上山来。
我的半亩茶园只能老嫩一把抓,好得是自产自销不外卖。傍晚七点,当我带着三袋鲜叶到茶场时,大滚筒早就轰隆轰隆转起来,揉茶机也已揉第三锅了。秤旁收购鲜叶与採茶人的讨价还价声,拼凑数量做一锅而叽哩呱啦的嘈杂声塞满茶场几间房子。
“‘打野茶’最可恶!”这一句是黄小爷与他表侄大声说的话。这句话如暴雨中的炸雷,特别令人震惊,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黄小爷的茶园在进村公路的上边,往年茶叶产量有40斤左右,今天他找了三位摘茶大妈,一到茶地惊呆了:满凹的茶树就像害了癞痢,有一边没一股,先出的茶苗,一天的时间不翼而飞。
现在找摘茶的人本来就难,黄小爷只好推荐三位大妈去茶场,他东摘一把西扯几片,一天到晚只摘5斤鲜叶,尽管只做1斤多点干茶,这熬更守夜与大伙一样辛苦。
而黄小爷表侄更气愤。他家原先老屋场背后山排约半亩茶园,每年春茶后修剪一次,除草二次,加之今春雨水足,前期茶苗出得青乎乎,想多可爱有多可爱,因他大舅家添孙子“作九朝”耽误一天,而且还是小雨的天气,一回老家懵逼了,头茬茶干脆不用摘了,二茬又没时间摘,他只好趁今晚做茶的多,买回10斤干茶自己喝。可恼可气!
说起“打野茶”又可揪出一些过往的事,这一词在本地是新时代的创意,是“打野柴”的嬗变。
先说说“打野柴”。
在大集体时,畈区人家烧锅.,因柴禾严重不足,有人就趁农闲之时,把稻草搓成粗草绳四根,卷成一个包,扁担头上两根麻绳吊着草绳包和一把贼亮的镰刀,上头还系个“红绿子孙袋”,袋里装着山芋或锅巴团子,三个搭个伴,五人成一伙,相邀到几十里的大山头上去砍柴,鸡叫头遍起床烧饭,鸡叫二遍动身,往往摸黑才进门。畈区人和山区人都统称其为“打野柴”。这期间还有句童谣:“打野柴,烧野锅,烧着屁股往外拖。”这一句歌谣不无映射出搞柴烧锅之艰辛。
不过这种话早就不说了。因为畈区昔日荒芜的光山,现在长的树甚至比山区茂密,又加上烧柴的人不及原先的五分之一。因之“打野柴”成了历史了。
早在改革开放后,山区发展多种经济,既栽桑养蚕,又种茶制茶。当养蚕效益日渐衰退之时,又砍去桑树扩展茶叶面积。可怜农民辛苦一年,不及外去打工三个月,因此许多人不但放弃栽桑养蚕,也逐渐荒芜了当年的茶叶了。
身在外省外市的打工一族,除非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借回家之机每年采摘一两次茶叶。而荒芜的茶园里,不是被竹木所覆盖就是被无边的芭茅所包围。
也只有如我一样,离老家还近,又嗜好饮茶,有空去砍砍杂草,摘后还修剪修剪,一年还摘个二三次。
基于此时的境况,就有些人既熟悉茶叶地所在,也爱喝点绿茶的人,瞅着茶地无人看管,带个小袋子,带上饮料和干粮,每天上山採别人的茶叶,或搭在别人一块去茶叶加工场加工,或在自家锅里做点手工茶,如题所说,“打野茶”一词诞生了。
“打野柴”嬗变为“打野茶”,有个时间分段,1985年以后“打野柴”的人再也见不到了,茶地里见到的就是所谓的“打野茶”的人。
历史的长河浪涛滚滚,“打野柴”“打野茶”不及长河里的两滴水,溅入长河转瞬也就淹没了。我站立长河岸边,无力再去唤回,因为“打野茶”称谓消失也是在转瞬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