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船长先生!(9.2)

这是金蔚婧早就计划好了的,她的确不认识新郎和新娘,知道在这家酒店举行婚礼也实属偶然。只因为被新人的巨幅海报吸引了注意力,而且这家酒店的喜宴特别美味,于是便动了邪念。当然,只有金蔚婧一个人可不敢,便带上臧承吾壮胆。

正如金蔚婧所说的那样,没人在意两个背书包的高中生,于是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穿过酒店大堂,灿烂的阳光把庭院装饰成了浪漫梦乡。纯白的气球、纯白的花朵、纯白的椅子,原来这是要举行一场草坪婚礼。

“我可从来没有参加过草坪婚礼啊!”

金蔚婧难掩激动之情,两只脚撒娇似得踏起碎步。为不惹人怀疑,他们并没有入座,而是和其余的宾客站在会场两边,相隔了一大段距离。这时候,金蔚婧居然害羞地依靠在臧承吾身边,眼带笑意地向前方眺望。等到新娘入场时,她便踮起脚尖,抓住臧承吾的肩膀以保持平衡。

青绿的草坪把新娘衬托得圣洁典雅,她曼妙的身姿犹如一根白色羽毛,轻柔地飘向新郎。他接住了,钻戒穿过无名指,便永远缔结了契约。

众人欢呼雀跃,为新人送去真挚的祝福。五颜六色的气球撒满天空,越升越高,越来越小。臧承吾没想到金蔚婧会被这样的事而感动,正要讲些讨人欢心的话,她却指着天上的气球说:

“像不像什么味道都有的彩虹糖?”

他们所在圆桌靠近门厅。金蔚婧打趣说,要是被发现了跑得快。臧承吾无可奈何地靠在椅子上,正在想妈妈一个人在家会做些什么时,金蔚婧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肋骨。先前的司机大叔正在寻找宴席的空位,当他看到金蔚婧时掉头就走了。

这家酒店的消费必然是高级而昂贵的,臧承吾想。逐个摆盘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显然有把食客的欲望放在首位,而非为了形式而敷衍。还没动筷子,金蔚婧就已经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她纠结于要把第一口献给哪道美味,想象它被舌头舔舐的快感。

金黄酥脆的面包糠淋洒在香气四溢的大肋骨上,细密的油汁还在冒泡。众人分食,掰裂骨头,肉香喷鼻。焦红的脆皮里,鲜嫩的肉质牵连拉丝,裹上刚炸的面包糠,嚼在嘴里简直能让牙缝间的唾沫都分泌出来。臧承吾吮吸肋骨的余味,而金蔚婧已经在啃第三根了。她碗里的,酸辣海带丝辅以佐料,刺激味蕾百分之百地活跃起来。真是幸福啊!金蔚婧开心极了,筷子挑起鱼肉,滑溜得像根豆腐做的土豆条,蘸点盘底的汁水,还没尝出味儿就化在了嘴里。

在金蔚婧的感染下,全桌的客人都不由得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却也不拼不抢,每一道新上的菜品,只需在圆桌上转一圈便被吃得干干净净。比起别桌的热闹,这里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喜庆;对美食的赞不绝口,对生活的自嘲自笑,大家都喜乐融融地笑成了一片。不一会,新婚夫妇便携伴双方父母前来敬酒。

新郎仍是西装,而新娘则换上了旗袍。臧承吾看直了眼,仿佛催眠的魔法勾去了他的魂魄。珍珠白似的无袖旗袍令新娘更加光彩照人,女性独有的身体曲线在旗袍的修饰下妩媚妖娆,世界上任何服饰都无法比拟旗袍的美。新娘端起酒杯,纤细的手臂似乎在翩飞起舞,端庄的微笑含蓄典雅。臧承吾从未意识到女性可以如此漂亮,即使新娘已走远,也没能从脸红心跳的情绪里平静下来。

他感觉很悲伤,似乎这是自己从未领略过的,未知的美。一想到这里,残酷的赎罪念头死灰复燃,妈妈歇斯底里的样子又出现了。臧承吾竭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把桌上的红酒倒进高脚杯,扬起脖子灌了进去。心脏的抽痛还在加剧,他又到了一杯,又喝了一杯。

金蔚婧放缓了咀嚼的速度,漠然地注视着一桌的残汤剩水,脑子里忽然显现出食物被碾碎搅拌的画面。自己还有胃口,自己还可以再吃,后面还有冰淇淋,还有……金蔚婧抬头望去,新娘窈窕的背影仿佛由水银倾泻,边缘的光晕摄人心魄,旗袍下的胴体究竟是怎样的胸脯,怎样的腰臀,就连私处……咽了口唾沫,罪恶感使金蔚婧放下碗筷,她怒火中烧,伸手去拿纸巾。

“你在干嘛!?”

举在半空的高脚杯还悬着,臧承吾当着金蔚婧的面把剩下的红酒喝了个精光。

“神经病啊!”金蔚婧一把夺过空酒杯,“下午还有课的!”

臧承吾哀怨的眼神像只受伤的小狗。

“你喝了多少?不至于吧。”金蔚婧想了想说,“你当水喝的?”

臧承吾半闭眼睛抿嘴微笑,不住地点头。

“真棒。”金蔚婧把他和自己的书包都背上,将臧承吾从椅子里拖起来,“走了。”

“好酒量噢,小哥!”

那司机大叔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满脸红霞飞,嘴里窜出一股发酵过头的白酒味儿。

“雄性……雄性才要长得好看呐……你可是违反自然规律了……”

“啥?”

趁着司机大叔还没反应过来,金蔚婧赶紧搂住语无伦次的臧承吾,把他从宴会现场带走。一边走,臧承吾一边依依不舍地往回看。

“晚饭还来吗?”

“来你个头啊!”

“那晚饭新娘还在吗?”

金蔚婧一听,抓住臧承吾的胳膊让他在酒店外的草坪上站着,可看上去却像被挂在一个透明的衣架上。

“觉得新娘好看?”

“好看。”

“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

诚实,在某些时候未必是一个优良的品德。可金蔚婧不仅没有生气,还认真仔细地端详起臧承吾来。他努力地想要集中精神,可涣散的眼睛只是空洞地睁着,看见的是过去的影像。金蔚婧叹了口气,挽住臧承吾的手臂去到举行婚礼仪式的草坪,找了棵树坐下。她让臧承吾依偎在身边,而自己,则背靠枝干望向蔚蓝的天空,新娘嫣然芳菲的微笑在白云间显现。

她是怎么爱上他的啊?

Amarantine。

云之上,Enya的歌声宛如飘逸的蒲公英,盘旋着,降临在金蔚婧睫毛前端。她还是能看见新娘永恒存在笑靥,嘴角的弧度,唇间的皓白,仿佛听见了爱的窃窃私语。

我是怎么爱上他的啊。

想要把新娘的微笑带给他,带到他心之所向的意境里,这样,也许他就会倾诉难以启齿的抑郁。金蔚婧看了看臧承吾闭上眼睛,耳机里的《Amarantine》婉转悠扬,他们便一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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