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的时候,白小黄在操场上看到了丹尼斯,丹尼斯比白小黄高一个年级,所以他们不在一起上课。白小黄刚想上去跟他说点什么,文森跑了过来:“小黄,今天放了学我们去医院看罗恩吧。”
白小黄猜罗恩这段时间肯定是病了,也不敢多问,免得文森又觉得他奇怪,便爽快地答应了。忽然想起后面两节课是英语,他不想再呆在学校了,反正又不是他的学校,就对文森说:“我们现在就去吧,最后两节课不重要。”的确,文森在家都讲英语,相当于母语,白小黄的英语程度也早就超过了中学水平。
罗恩的膝盖上长了一个小瘤子,在医院切除了,需要住院一个星期,这对他来说是件幸运的事,他可以躲在医院里,轻松一周。因为在他自己租住的公寓里,几乎每天都有麻烦找上门。
一年之前,罗恩的女朋友怀孕了,罗恩十四岁,女朋友丽萨十八岁。两边家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一个成年人诱骗了一个未成年人。在得知丽萨怀孕之前,罗恩刚刚跟她分手。六年级的时候,学校就有两性教育课,避孕知识讲解得很仔细,罗恩当上爸爸,完全是丽萨故意的,她觉察出罗恩想跟她分手,故意让自己怀孕。
丽萨的父母无所谓,直接把女儿赶出家门就是了,少养活一个人,可以多些钱买酒和大麻。
罗恩的父母要罗恩承担起责任,他的父亲在他们家附近租了一间公寓,让怀孕的丽萨有个临时居处,等孩子出生之后,丽萨离开,这里就是罗恩和孩子家。罗恩要在每天放学之后做公寓管理员的工作,每个月有四百元的收入,加上政府给的儿童金(罗恩和他的孩子同时享有这份福利,因为罗恩也还是孩子),每个月就有八百欧元的收入,养活罗恩的孩子足够了。罗恩的妈妈自然要帮他照顾小婴儿,他们家已经有了罗恩和他的弟弟,现在多出一个婴儿,妈妈说就当我又生了一个。可是罗恩的爸爸不赞同,他认为罗恩应该承担责任,他不想帮罗恩养活孩子,他的责任只是养大罗恩。
罗恩全家做好了迎接这个新成员的准备。当罗恩第一次把新生婴儿抱在手上的时候,他是很喜欢的,他的父母也很喜欢。因为丽萨居无定所,也没钱养活自己和孩子,所以罗恩的家庭获得了孩子的监护权。
刚知道自己要当爸爸那段时间,罗恩感觉压力很大,多亏他的父母帮他做了一些安排,让他安然度过心里适应期。可是当了父亲,他再也不能享受自己轻松愉快的童年了,当同学们聚会玩耍的时候,他得工作和照看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恨丽萨,根本不想再见到他。
最近两个月,丽萨三天两头来找罗恩,要求复合,要么拿回孩子的抚养权。其实都是借口,她只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或者弄些钱而已。而这一切,都是她的新男友的主意。
罗恩的故事无疑给每个认识他的男孩一个最直接的示范——有些事情,后果很严重。
白小黄和文森到达医院时,刚好罗恩的妈妈带着小婴儿来看他。两个少年看见罗恩坐在病床上熟练地抱着小婴儿逗弄,好像已经当了一辈子父亲。
小黄和文森都赞叹小婴儿很可爱,罗恩就把小婴儿借给两个同学玩,白小黄赶紧坐下,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婴儿。白嫩的婴儿穿着粉蓝色的连体衣,浑身散发着淡淡奶香,浅蓝色的眼珠直盯着白小黄的脸。他没想到一个婴儿居然那么轻,轻得像个苹果。他更没想到,一个臭乎乎的少年的身体里居然藏着这么香喷喷的婴儿。然后,他便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一会儿,婴儿开始不安地把头转来转去,不停地嘬着嘴唇。罗恩把婴儿握着拳头的小手放到他嘴边,婴儿的嘴像个吸盘似的吸住自己的拳头,津津有味地吮吸着。罗恩得意地看着白小黄和罗恩,三个少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婴儿吸了几口自己的拳头,并没有料想中的香甜饮料进到口中,便放弃了拳头,继续转头。罗恩妈妈从保温袋里取出奶瓶,塞到婴儿嘴里,婴儿一下就安静了,闭着眼睛专注地吮吸奶嘴。文森一只手扶着奶瓶说:“刚才他是在找吃的,我妹妹小时候也是这样。”
三个少年默默地注视着吸奶的婴儿,白小黄保持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婴儿吸光了一瓶奶。几乎同时,婴儿睡着了,罗恩妈妈从白小黄手里接过婴儿,放到婴儿车里。
白小黄甩了甩手,虽然婴儿很轻,但他还是感到手臂有些僵硬。
罗恩说小婴儿几乎都是吃了睡睡了吃,每天要很多次地喂奶换尿片,白天比较轻松,晚上起来很难,她的妈妈经常把小婴儿接到家里去过夜,让他可以睡个好觉。
“每次我妈把婴儿带去过夜的时候,我爸爸就不高兴,因为会打扰他睡觉,而且我妈白天要工作,虽然只有下午半天,但是她上午要帮我照看婴儿,所以她会睡眠不足,情绪变得很坏。”
“怪不得你经常上学迟到,要是谁在晚上把我叫醒,我会抓狂的。”文森说。
“是啊,睡得正香的时候,听到婴儿哭,我要用拳头捶自己的头才能让自己醒来。”罗恩无奈地说。
“要是你不管他,让他哭呢?”
“哦,那他就一直哭。邻居会来捶我的门。”
“你会不会给婴儿按摩?”白小黄问。
“要的,不过主要是我妈妈按摩,我会给他剪指甲和洗澡。我头一次给他洗澡,差点把他淹死。洗头的时候我很注意不让他的脸浸到水里,洗脚和屁股的时候我看不到头,就把他的脸浸到水里了,幸亏我妈妈在旁边发现了。”
“养活一个婴儿真不容易,我们的父母都是这样把我们养大的。”
“我最怕给他换尿片,屁股上粘着屎,很臭,必须用湿纸巾把屁股擦得很干净,不然屁股会红,他又要哭。反正不管什么情况,他只能哭,不管他是屁股不舒服,还是饿了、冷了、热了,还是要人抱了,都是哭。有一次我刚给他洗了澡,放在浴巾上穿衣服的时候,他突然拉屎拉尿,尿直接飙到我脸上!”
“我也帮妹妹洗过澡,但只有一两次,尿片从来没换过。”
“其实这些事情做一两次没有问题,要是每天做,而且一天好几次,还是很难受的。我感觉我的整个生命都用来给他换尿片和洗澡了,要不然就是正在等着给他换尿片和洗澡。”
“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当父亲是什么感觉?”文森问。
“我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好像是我的弟弟吧,有时候觉得很麻烦,但是又不能把他扔掉。我只想跟你们玩,出去闲逛…”
从城里的医院出来,白小黄和文森骑自行车返回小镇,他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亏自己还可以继续当小孩,当父亲,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