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凡依旧会想起那个叫做介子的姑娘,那个从晨光里跌至暗河的姑娘。
说到确切的相遇时间,凡怎么也想不起来,所有的记忆都被抹白,没有留下任何记号。凡只知道,生命里的某一天属于一个叫介子的姑娘。
凡不知道的是,那段空白的记忆里,是介子。
凡是一个闷葫芦,而且十分邋遢,总是光着脚丫子从小河的这一边跳到那一边,来来回回,不知疲倦。介子是个活泼的孩子,准确的说是一个活泼到沸点的疯子。介子是个廋黄廋黄的姑娘,典型的营养不良,就连长长的头发都是典型的营养不良的枯黄色,只是瘦弱的外表丝毫不影响介子活成疯子。介子总是把头发用一朵珠花扎成高高的马尾,那珠花十分精致,周边的一圈小珠子围着一颗大珠子,好似众星拱月一般闪耀。介子每天都会穿淡绿色的小裙子,没有蕾丝花边,没有丝带流苏,只是一件很纯粹的淡绿色裙子,只是当暮色四合时,就会变成一件很纯粹的墨绿色裙子。
凡在远处的小河边上开始注意这个女孩,凡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拥有很长的头发确是枯黄色,凡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只戴那朵珠花只穿那条裙子,凡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的淡绿色小裙子会变成纯粹的墨绿色。
介子在日记里写到:卑微的晨光是最锐利的剑锋,把黑色的天幕划开无数裂纹,泛出里面白花花的肉,我看见了他的脸,然后亲了他。
凡在日记里写到:天空,鱼肚白,看不清脸,她亲了我。
介子就这样亲了凡的嘴唇,毫无征兆。凡和介子在黄灿灿的油菜花里玩耍了一天,最后爬上了后山上一棵最高的树,介子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人为什么会长大,长大了就会死吗,死会痛吗,死后会去远方吗,哪里是远方呢,远方会有我认识的人吗……”自始自终,介子一直都望着远方不停的说,他是在问凡还是在自言自语,没有人知道。凡也望向最远处的方向,从未发声。到了分别的时候,介子一把把珠花从头上拽下来塞进介子的掌心,介子说:“我叫介子,我知道你是凡。”然后奔向暮色。凡感知到珠花上还残留着介子的温度,凡看着介子的背影渐渐远去,他发现介子的头发更长了,并且被暮色染成很纯粹的黑色,介子的身影越来越小,凡感觉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介子的背影越来越黑,像是被铅笔一遍遍涂抹,直到最后一缕头发变成和黑暗一样的颜色,终至消失。
凡在日记里写到:那是最沉重的暮色,把她枯黄的头发染成纯粹的黑色,那是黑暗的颜色,淡绿色的裙子添加黑暗的颜色就是墨绿色,珠花也感知不到她的温度了,她是谁?
介子在日记里写到:天很黑,很黑,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