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斤香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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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有一壶香油,十斤重!!对于熟悉喜欢香油的人来说,看到十斤香油,都会觉得好多,太多,太奢侈了!这油是我暑假回老家南阳,我的小姑姑用自己种的芝麻给我磨出来的。一直想写写有关香油的记忆,有关香油的故事,有关这壶香油的感动!

香油,就是用油料作物芝麻磨出来的油,所以又叫小磨油,是北方油类中最珍贵最昂贵味道也最好吃的油,老北京有一句俗语,臭豆腐滴几滴香油,可以待姑奶奶!不只是在北京,在整个北方香油大概都是这样尊贵的地位,,我是北方人,在老家,小时候对香油有很多印象深刻和美好的记忆,这些记忆,随着年岁增大,仿佛美酒,也越发醇厚美味。记得小时候,放香油的瓶子要特别的位置,最好是小孩够不着的地方,因为怕小孩偷偷的往饭菜里放。在北方,有一句俗话,什么菜,只要放上香油,那就立马好吃了。尤其是凉调菜,不论什么,都和香油百搭。什么凉调莲菜,凉调辣椒,白菜,萝卜丝,洋葱,芹菜,豆皮,粉丝,菠菜,牛肉,猪头肉,等等,不管是生的蔬菜,或是焯过水的蔬菜,或是肉食,都可以和香油一起凉拌,下酒,就饭,大人小孩都爱吃!还有做葱花饼时,放上香油,那叫一个又酥又香,咸香咸香的。除了,吃菜用,香油还有好多可以作为常见病偏方的配料。火气大了,嗓子疼,烂嘴角,用白糖香油冲个鸡蛋茶喝喝,又香又甜的,还下火治病。还有,把香油烧热,把绿豆放进去炸一下,然后把这个炸过绿豆的香油放凉喝下去,治疗嗓子疼有奇效,但是不好喝,太腻了。我最喜欢的是放白糖香油的鸡蛋水。很多时候,巴不得自己火气大,告诉妈妈,给我做这个偏方吃。还有,食积时,用香油炒老鼠屎加鸡蛋,一吃就好,特别香呢。还有咳凑,用香油拌萝卜丝加白糖,煮水喝,也效果很好。还有,对于很多外伤,香油也有助长伤口防感染的作用。我就知道很多用香油可以治好的疑难杂症方子。比如,羊胡子疮,可以用羊胡子烧成灰加香油抹,几天就好了,还有,烫伤,蜜蜂蛰住了,肉里扎刺了,都可以用香油直接抹就可以了。读小学时的有一年,我得了红眼病,很厉害的那种,早上起床眼睛都冒血的那种,吓坏了我,赶紧去一个专门治眼的很远的一个诊所去诊治,当时非常担心会不会动刀什么的,肯定很难治,因为,都没听说过谁眼睛会流血的。担心的哭了一路。谁知,那医生给了一个偏方,让回家用甘草加大白菜加白糖熬,熬好后加香油,喝茶吃白菜,就会好了。我一听,心里那叫一个美呀,想想都流口水,甘草是甜的,白菜是我的最爱,还加香油和白糖,都是我能想到的最美好的味道,就是担心这样治不治病,不会是医生是庸医吧,可别耽误了我治眼,最后再成了瞎子可糟了。谁知,那医生说,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再给你开点药片,当然,还有一瓶眼药水,利福平,现在还记得,也就是一瓶普通的治红眼病的眼药水,这样,我们才放心的回来了。回来以后,赶紧去中药店包甘草,去市场买大白菜,放锅里熬着,因为喜欢吃白菜,再加上觉得自己这病严重,我就让妈妈买了一颗很大的包心白菜,全部下锅里,白糖多放,香油这次妈妈也舍得了,用瓶子直接倒的,现在还记得那一锅所谓的治眼病的药,青绿色的白菜,加上黄色的甘草,煮出淡淡的鹅黄色的汤,上面漂着一层油黄黄的香油,闻着又香又甜,哪像药啊,我一股气把这一锅都吃完了,一是想治病,而是,实在太好吃了,就这样,过了一夜,点了眼药,也吃了药片,第二天早上,眼睛真的好了,我当时真觉得这个医生太牛了,真想去好好谢谢他,再夸夸他的医术。直到后来,读书期间,太多人近视,我的眼睛就是不近视,也许,和那次吃的偏方有关系呢!关于香油的记忆,都是甜蜜的,香喷喷的,我觉得,在我人生的字典里,关于生活,我最美好,最高级的理想,表达就是这两个字——香甜,香是香油的香,甜便是白糖的甜了。如今,朝着这个人生理想奔走了几十载后,仍然觉得小时候关于香甜的记忆,至今都没法超越。按说小时候,这香甜的生活,早早就实现了,心里总想着,长大后,应该有比这香甜多多少倍的美好生活在等着我去追求,去实现,可现在,才发觉,那时候的香甜真的是多么美好珍贵,无法超越的!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吧!

还有一件关于香油的趣事,也很独特。在我读初中时,我家离学校很近,走读的。那时候,绝大多数同学都是住校吃大食堂的饭,普遍火气大,烂嘴,嗓子疼,嘴唇干裂时常发生。有一次,我的一个同学,嘴巴干的像香肠,是那种越舔越干的那种毛病,我看见了,就给他说,用香油一抹就好。学校没有香油,我答应回家时给他从家里带香油抹。但是,回家后,才发现没有合适的装香油的容器,把瓶子拿去太麻烦,我就又一想,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谁也想不到这个办法。我看见我们老家那边吃的大葱了。那种大葱,葱叶子中间是空的,有小指头那么粗的空间,而且,叶子尖处还天然的闭合,我没有用那种嫩的叶子,因为容易断开,每颗葱的最外面的叶子基本都是半干枯状,靠近葱白出是青的,往下就是黄瘪瘪的半干状了,用这个装点香油去给同学,量多少也合适,而且很好携带,叶子也不会开裂,不会漏油,装油也好装,用筷子沾着往里面滴就可以了。就这样,我带着用葱叶装的香油,谁也没发现,谁也不知道的就给了我同学,他抹了一天,嘴巴第二天就慢慢好了。香油,就是这么神奇!

我们老家,家家户户吃香油,都是用筷子头粘着滴几滴就够了,舍不得多吃,因为芝麻产量低,三斤多芝麻才能磨一斤香油,一亩地大概也就产一百多斤芝麻吧。

香油,其独特的香味,没有人不爱的。谁知,长大后嫁到了南方,我不知道在南方人的生活习惯中,香油是什么样的习惯和地位,但是我婆婆家人不吃香油,我一直无法明白,为什么不吃,只听他们说,难闻,难吃,真是无法理解,所以,这么多年,我也不怎么吃这个油。

远嫁后,基本是一年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妈妈和姑姑,姨们都要我带香油回来,前些年都没有要,因为,家里其他人不吃,我也没法吃,虽然,在我心里,香油永远是那么的美味和珍稀,但是,顾全大局,我也习惯了不吃了,有几次,实在是想吃香油调的凉菜,我就从超市买了一小瓶,自己独自拌了凉皮吃,但是,油味不对劲,还有一个人吃,终究是没有那个滋味了,也吃不出小时候那个馋劲儿了。记得小时候,自从懂事知道香油好吃后,我总是自作主张,调菜时候我来调,总是要比妈妈多倒点,多滴几滴,吃的格外香,格外能多吃一个馍,一碗面条。我还曾经干活一件蠢事,至今印象深刻。很小的时候,不知道香油只适合放到有咸味的饭菜里才好吃。有一次,是吃早饭的时候,当时的天气大概就是秋天吧,我记得很清楚,天气不冷不热,太阳刚刚照到我家西屋厨房的门口,明晃晃,暖洋洋的,当时早饭是白面汤,我自己暗自琢磨着,放点香油是不是会更好喝呢。我就偷偷的把面汤里倒了一点香油,还不是用筷子滴,想着越多越好喝,就掂着瓶子倒了,本来,白面汤里放香油那就不适合,只有腻歪,我还倒的多了,一尝,那真是难喝呀,我实在喝不下去,因为香油是偷着倒的,饭又吃不下去,倒了的话,妈妈肯定会发现,饭没吃浪费了是一个错,还有偷吃香油的罪过,当时的年龄,实在是觉得这个事太大了,自己承担不了,所以,想来想去,就想了个好办法,当时我记得很清楚,没用多长时间就想到这个办法,一尝饭不好喝了,这事闹大了,我就分分钟做了决定,记得很清楚,那个碗是我吃饭的专用碗,一个草绿色的小小的塑料碗,我把饭连碗一起放到了厨房最隐蔽的一个小小的犄角旮旯里,刚好能容下我的小碗,而且放的很稳当,没有洒一点饭。放好后,我若无其事的装作吃完饭了,就从厨房溜出去玩去了,而且,半天都没回家,直到中午吃饭时我才回来。妈妈也没发现什么,只是嘀咕着说找不到我的小碗了,我也没吭声,她大概觉得这事和我无关,是她自己把我碗放的找不到了吧,也没问我什么,从此,我换个大碗吃饭。大概,那个年纪,可以用大碗了吧,小碗也该淘汰了,好像当时有五六岁,还没上学。后来,很久很久后,这个事都没有被发现。直到有一天,妈妈把什么东西弄掉到那个小旮旯里了,她去找东西,才发现我的小碗在那里面,饭都干了,但是还没坏,因为上面有一层香油,大概有保鲜功能吧,妈妈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然后问我是不是把香油放面汤里了,不好喝,然后把碗也藏起来了,我老实的承认了,也没有挨什么惩罚,大概和我从小其他方面都很乖巧吧,妈妈也没说什么,以后,只是把这个事当笑话讲给别人听,说我爱吃香油,馋嘴,一时,这事成为笑谈。现在,我还把这个笑话接着讲给我的孩子听,他们理解不了香油的好吃,也没有觉得我想的办法好妙。

厨房的香油,除了让我忆起很多香甜的记忆外,还有更多的感动和思考。

我是暑假回的家,这个时节,基本上家家户户香油都快没有了。因为新芝麻还没下来,去年的芝麻磨的油也基本没有了。由于产量低,人们种的也不多。够自己家吃一年就得种好多地。这芝麻是姑父在路边的荒地种的。一直留着给我暑假回家带回家吃的。大概姑姑家这时候也就剩这点芝麻了。一小口袋芝麻,全部磨出来,也就大概十斤油,全给我带回来了。我让她分开留点,死活不,说,早就给我留好的。十斤,这是大概一家人一年吃的总量,因为,多数人家还是很省着吃的。且不说这油数量太多,只说,这芝麻种的有多辛苦。那个荒地我看了,很窄一绺,但是却有五六里那么长,是两个村庄之间的路两边的荒地,。我能想象出来从种到收,到拔草,到把芝麻拉回家,再晒好,再无数次的敲打出来,这中间费了多少事,包含了姑姑姑父多少的汗水和劳累。他们却全部给了我。没有一点心疼不舍。这疼爱,于外地生活了十几年,体验过很多炎凉冷漠,已渐渐有点麻木的我,真是重的如山,暖的如火。但对他们来说,却慷慨的像给我一根鹅毛一样,送给我,连一句感慨这芝麻,这香油多么来的不易的多余的话都没有。这些在我们家族里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但是,这些年,我在婆家这边却看到太多的与这些事迥然不同的情形。有的人,给别人一根葱就会叨唠大半月,帮人盖房子的搬块砖都觉得不得了,给人家一点东西,首先就会左右狂说这东西如何如何珍贵如何如何难得,我都没见过什么慷慨,真诚的交际。我常常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太傻,但是,我内心却又固执的坚守着我的习惯,真诚,真挚,慷慨,但快乐有点越来越少。

有人说,生活犹如芝麻,艺术则是生活的芝麻磨出的香油,姑姑送我的这十斤香油,勾起了我如此多的生活回忆,包含十斤的感动,十斤的快乐,十斤的温暖,无边的幸福!这岂止是十斤的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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