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连父母生日都记不住的人。
以前,母亲总是抱怨自己记性差,我却不以为然,反过来还埋怨:“脑子越用越活,您平时多想想问题,让脑子转起来。”
村里人的生日大都过农历,每年的日期都不一样,我也总是记不清母亲的生日在哪一天。后来我才明白,不是因为时间混乱而记不住,而是自己在心底给她留的地方少之又少,自己处在爱的包裹下却不懂得去爱她,过得开心时又怎会想起母亲。
我想母亲每年过生日的那天,心里一定很寒酸,自己最疼爱的人却记不得母亲的苦难日,可她又怎么会怪罪自己的孩子,只好自我慰籍:他太忙了。女人的感情总是细腻若水,嘴上不说,心里却苦水难诉。读书离家的距离远,连心得距离也远啦,竟忘了那个默默守巢的人。
大学没有暑假,一年才能回一次家。 踏上归乡的列车,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在那一刻显得那样急迫,盼望着它快点走。回家团聚,过一个祥和的年本是一件幸福的事,却又让我无限感伤。
大年三十,母亲炒菜时,青椒肉丝下锅,翻来覆去地炒,油烟寥寥升起,吱吱作响,菜勺与铁锅欢快地碰撞,炒着炒着,这美妙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灶前添柴的我,昏暗的白炽灯光下,我抬起头,看到了母亲神游的目光,拿着菜勺在空中却迟迟不动。
“她怎么不炒了?”我疑惑不解。
她抬起头看到我疑惑的目光,连忙捏起拳头轻轻捶捶额头,直尴尬的笑:“真是老糊涂了,我忘了放没放盐。”
那一瞬间才意识到母亲真的老了,我的心像厚厚的冰层,突飞其来的巨石砸开一道道裂缝,冰层下的冰水飞溅上来。我从来没想过母亲老的样子啊。
此后我终于记住了母亲的生日:农历七月十六。
我时常想,要怎样才能弥补我多年来的愧疚,这笔债我欠的太多了,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恐怕唯有陪伴,才能把我身上的大山一点一点挪开。陪她去鱼腥味血腥味混杂的菜市场里买菜,陪她逛街仔细选购一件棉袄,不再为她砍价而感到唠叨,认为那是徒劳。比她早一点起床,生好炉子里的火,摘好早上要做的地里冻霜的菜。陪她看完喜欢的宫廷剧,陪她聊天到深夜,直到炉子里的火渐渐熄灭,母亲起身离开后再拿起扫把地面清扫一遍。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母亲的白发便多一根,脸上的皱纹便多一道。
孩儿不孝啊,愿时光善待天下所有平凡仁慈的母亲,有下辈子的话,我还做您那清贫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