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大房

燕子拉着我一起进行这个日更,她先取了名字是—我是一根的大房。当时我在外面,她沉浸在取这个名字的洋洋得意里和开始约定日更的兴奋里,而我在外面留心着儿子跑来跑去,没有给她过多回应。回到家后,我填写了资料,给自己取了现在这个名字—我的大房今天更新了吗?以回应我们的约定。

我的名字里有个垂字。所以大学的时候很多人叫我锤子,她另辟蹊径叫我一根。至今她手机里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备注都是一根。在我20岁之前,我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别名绰号,每一个都不可避免或轻或重的扎疼过我的心。但是,遇见她之后,我好像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名字不开心过。我居然不讨厌一个傲娇做作的声音整天在身边叽叽喳喳地各种喊,一根,一根锤子,根根根。这么听起来我都不生气好像有点离谱。

我们认识在十一年前。初印象是,她是一个鬼马少女。圆圆脸,与下巴平齐的短发,白皮肤,棕红镜框的眼镜。整天宿舍里都响着她清亮的嗓音和做作的语调。傲娇说话偶尔还有点毒。被她取笑我有时候也很无语,但是又压根没法生气。除了看小说和睡觉的时候安静下去,其余时间感觉哪都是她带着各种情绪的尖叫和各种嘟嘟囔囔。

大学的日子每天上课下课冲食堂。日子快得像饭卡里的钱消失的速度。整个大学,其实她更多的是叫我垂妈妈,我的日常就是她的老妈子,周末做饭,叫她起床,絮絮叨叨。给她拍照录视频,满足她的臭美。出门做她的人肉导航,在一趟趟的车的路上做人肉靠垫。跟我出门她几乎都不带脑子,跟着我就可以了。我负责体力劳动,她负责动嘴指挥。把我当男人使唤就算了,偶尔还把我当男人一样撒娇无理取闹。我带她一起去外婆家里吃饭,她亲昵跟着我喊外婆好。她是那种和我完全相反的女孩子,性格甜,说话甜。娇滴滴的讨人喜欢。

我以前觉得娇滴滴的女孩子等于做作的女孩子。但是她推翻了我的刻板印象。有几件事情,时隔十来年,我依然记得很清晰。

刚认识不久的某一天,我情绪突然就崩了,宿舍里就我和她,她走过来摸摸坐着的我的脑袋,温柔的问这是怎么啦。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就抱着我的头,一下下的摸着我的头发,听外表彪悍的我止不住的哭泣中断断续续地说突然觉得过去的某一刻对不起我妈妈。那天的事具体的起因我忘了,很模糊地记得当时哭泣是因为我妈妈,大概某一瞬间想起幼稚的自己曾经某些伤害到妈妈的不懂事。那天她就静静地听着我的哭声和断断续续地叙述,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平复了我的心情。

我大二生日那天,感冒咳嗽,一早起来她已经不在宿舍。临近考试,那段时间她开始跑教室自习。那天我起来宿舍很安静。虽然是生日,但是我也没有很期待什么,自己收拾后出发去本部医护室做雾化。我走到校门口等到了八路公车车刚坐上去,她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我说自己去本部做雾化。她在电话那头无语了。她说她去食堂给我买白煮蛋了。生日被记得,其实很开心。我到本部校医室开始做雾化,人生第一次做雾化没经验,口水一直流,而我包里又没有纸巾,尴尬到不行。突然一张打开的纸巾就递过来了。她坐着我后一班公车跟过来了,包里揣着救命的纸巾和食堂买的白煮蛋。那个时候我雾化没做完,还不能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内心汹涌成海。但她看起来很想骂我的样子。我做完了雾化后,我们去卧石路买了早餐,坐在教学楼下的阶梯吃早餐。一直照顾别人的我,那天真的被温暖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永远记得那天她穿嫩黄色的针织开衫,是不久前她生日朋友给她买的。那个时候我们都是穷学生,以纯在我们看来是奢侈品了,她朋友对她很好,给她买了好几件衣服。我问自己,我又做了什么,居然能让她对我这么好?

后来我扭伤了手腕,也是她陪我去看医生,医生拿药的时候她听得比我还认真,回宿舍都都是按时走过来我的位置,说到时间擦药了。

穷比比的我们,大二开始兼职。某下暴雨天我们要去兼职在校门口等车。突然路的对面出现一个老人家。风雨很大,我们穿着长袖都有点冷。而他穿着白上衣,已经湿透了。他在雨里走往公车站,然后在公车站坐下,脱下衣服拧一下水,擦了一下脸又把衣服穿上。那天我的情绪点就这么被点着了。我走了过去,把我的伞给了他。燕子撑着伞给我挡雨,然后我往学校里走,她有点困惑但是遮着我陪我往回走。我们走回宿舍,拿了干粮和豆浆粉,再拿了一个保温瓶装了一壶热水。回去给了老人。一路上我泣不成声地跟她解释,我想起我外公。他曾经走失了三天,那三天也有下雨天。我妈他们在电视上在登了寻人启事,晚上我妈看着电视上外公的照片就开始哭的样子小时候的我居然不懂为什么。后来,我想,如果是别人,大概不能理解我的行为。她当下好像也没多大的反应,只是后面说,万一老人家身体坏了又被追溯到吃了两个学生的东西怎么办,被碰瓷了怎么办。但是她当时看我哭成那样子,真是没办法。

还有很多日常地琐碎事我也都记得,但是我更感激在一起读书的那几年,她给情绪低落的我多少次默默的陪伴,理解了我多少次莫名其妙的举动,治愈了原本多么敏感脆弱的心。她总是温柔又客观地尊重别人的选择和做事情的方式,让我觉得自己不奇怪。在此之前,我是一个经常自己一个人崩溃的人。因为长得不好看自卑,因为家境不好羞涩,因为不被朋友喜爱而卑微,因为初恋失败而怀疑自己是不是这辈子就得不到别人的爱。我常常用力地付出很多以期待换来感情。不敢泄露自己太多的崩溃,怕给原本就不及格的自己又扣上分。怕在人群里,自己是个被厌弃的人。但是,她是个神奇的人,她不仅接纳了我,也让我自己接纳了自己,让我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多差的人。我很好,所以遇到了这么好的朋友,所以得到了理解懂得和信赖。因为肯定了自己所以不再在不被爱里纠结后,反而得到了爱。她是我遇到的最柔软又充满力量的人。在无形中给了我很多很多的能量。

今天她问我,我眼中的她最发光,最有感染力,最让我感动是什么时候。我第一反应想起大二生日那天。

现在的她已经不仅仅是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她变得睿智而大方从容,喜欢花裙子和长长的流苏耳饰。很多人眼里的她,应该是时刻都闪着专业又美丽的光芒。但是我不是,不止现在的她,这十一年来,她时刻都在我心里发着光。一直一直以来地支持和陪伴,都让我感动得心里发酸。我看着她,随着她的视线,跟着她目视的方向,看到这个世界不是我原以为的那么无趣又贫瘠,尽管不容易,但还是充满可期待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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