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少年

  宝儿是我们家对面的邻居的小孩,他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是因为读书而挨打的人。那时候计划生育还没普及,他家里有五个小孩,宝儿排行老四,我们都亲切的叫他“小四”,虽然那时候吃的东西很少,但他却长得很胖,一脸的婴儿肥,笑起来脸上会出现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宝儿的爸爸是一个既吝啬又小气的男人,脸颊无肉,长着一对三角眼,我是很害怕看他的,他的眼镜有时候会像毒蛇一样狠狠地盯着你,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妈妈与我母亲是院子里玩得最好的姐妹,他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我母亲都会去她家串门,每次满院子都能听到她们“豪迈”的大笑。

  有天晚上突然从他家传来一阵嘶声裂肺的大叫,我慌忙的跑过去,推开门,看到宝儿的爸爸正用拇指般大的树枝狠狠地抽打他,宝儿赤裸着上身,身上到处都是一条又一条的红色的血印,最后还是在闻声赶过来的邻居的劝解下,他爸爸才停止对他的殴打。

  回到家母亲告诉我,宝儿的爸爸觉得宝儿吃的太多了,然后规定他每次吃饭不能超过一碗。十岁左右的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有次在学校里饿了,就跑回家偷偷拿了家里的钱去买零食吃,结果被他爸爸发现了,才有了晚上的打骂。

  从那以后他们家不时的会传来宝儿的哭声,开始一段时间,周围的人都会过去劝阻,后来他爸爸就把大门锁住,认为这些人都是过去看他们家的“热闹”。

  宝儿被他爸爸打了几次后,就不敢在家拿钱了,他开始在学校,在邻居家偷东西,他爸爸打他也越来越狠,方式也越来越多,会用烧红的铁烫他的手,有时会绑在柱子上面抽打他,通常在挨打后,他在床上都要躺上好几天才能出门。

  印象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是他在院子后面一男子家偷吃的东西,不幸的是被当面抓住了,男子狠狠地踢了他肚子几脚,又打了他几耳光,嘴角都被打出了血。但是他忍痛一声不吭,跪下来求他不要让别人知道,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偷东西了,但是男子不听,用粗大的嗓门大声喊道:“抓小偷呀,抓小偷呀……”,结果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全跑过去围观,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我过去看到宝儿浑身发抖,面如死灰,眼神中透露着深深的恐惧,像一摊软泥躺在地上。他爸爸过来后,在他身上一通乱打,然后拉着他一只耳朵,把他拖回了家(后来才知道那次的拖拉,宝儿的耳朵就听不见了)。回家后,他爸爸关上了大门,接着传来宝儿痛苦的哭叫声,像杀猪时猪绝望的嘶叫,持续了一段时间慢慢的变成了求饶声,嘴里低声哀叫道:“爸爸,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爸爸,你不要打了,我受不了”,但是抽打的声音却并没有停止。

  还有一次是他在学校里偷了同学的学杂费,被老师,同学还有家长一起找到了家里。他爸爸当场气愤的把一把锄头扔在了他头上,他被打倒在地,额头被砸了一大道口子,献血染红了整个头皮。这次的受伤让他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

  从那以后,宝儿就不说话了,身体也瘦了下来,就算在一个院子也很少看到他。就算是路上碰见了,也是一个人默默的走开。

  有一天放学回家,进门就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屋内默默的哭泣,我忙问出了什么事,她抽噎着说道:“宝儿死了,喝老鼠药死的”。我急忙的抓住她的手问道:“宝儿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呀”?

  “都是他那该死的爸爸,是他逼死宝儿的”,母亲恶狠狠地说道。

  原来宝儿实在受不了他爸爸的毒打,就离家出走了,走之前他偷了家里的存折,那时他才十岁左右,根本不知道存折没有密码是取不到钱的。他跑了几十里的山路路,半路被他家一个远方的亲戚看到了,然后带回了家,结果又是一顿毒打,从那时起他就想到了死。

  在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宝儿的妈妈发现了他的异常,只见他端着一碗白稀饭,泪水像雨滴般滚落在饭碗里,他边吃边哭,他妈妈问他怎么了,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一边吃,一边哭。过了一会又独自端着碗跑进了厕所。他妈妈就赶紧去推门,推开门后看到宝儿已经倒在地上,满嘴吐着白色的泡沫。她妈妈吓得哭叫起来,惊恐的大声喊道:“快来人呀,宝儿喝农药了,快来人呀,宝儿快不行了……”周围的人闻声都跑了过去,将他从厕所抬了出来,那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呼吸了。

  周围的人说:“赶紧去叫医生给他洗肠吧,说不定还有救”,他爸爸真的是铁石心肠,说:“人都快死了,叫什么医生”,他妈妈难得硬气一回,坚持叫来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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