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一个小镇上,要是你敢将车开到一百六十码的话,我敢说要不了二十分钟你就能绕小镇一圈。小镇里面四通八达,同样也有繁华地段,在这个地段,每个星期天你必须起得很早,不然你也别想睡个好觉。
现在恰好星期天,我的朋友的绝味摊在我的身旁——我真的不想提及,但是他要是知道我写到这路口而不提及他的摊子,他一定会生气的,我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除了他的摊子外,旁边是烤鸡腿的,那香味自不必多说,再旁边是卖烧烤的帐篷,正对面的大路上是横排着的十几辆做小本生意的货车,水果,油炸土豆片,各种各样的袋装饼干,统一配上喇叭,从早晨到中午嚷个没完——我就建议我卖绝味的朋友也弄一个,反正要嚷大家一起嚷,这样谁也不闲谁烦了,不过他有点害羞,宁死也不付出行动,辜负了我一片苦心。再往下点,莫名其妙的有个农村信用社。
说这么多,其实我最在意的还是卖鸡锁骨的摊子。盯着很久了,也明示暗示了我这朋友很多次,但他总说:“我吃过的,没意思。”“老天,谁管它有意思没意思,没意思你还吃过?”两个多月了,始终没有过如愿以偿。
今天我早早就打定主意了。我的手在兜里摩挲着我的二十块钱。这是我早就想好的金额,多了要连朋友的买,少了怕不够买,买了也不够止隐,我估摸着这么多也应该购买我一个人的量了,再贵我也买不起了。
我在朋友身边站了许久,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思考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他,并且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蹿到旁边的隔壁的卖鸡锁骨的摊子上去。这样过了二十分钟,我终于忍无可忍,对着朋友说:“实在无聊的很,我去四处转转。”我敢说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蹦蹦跶跶的,实在怕他看出我的心思。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你去你的嘛。”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悄悄出了口气,朝鸡锁骨摊相反的方向走去——我想慢慢的趁他不注意再绕回来,以消除其防备之心。我看了看水果,拿起苹果捏了捏,又去看了一会儿油炸土豆片,又问了问饼干和炒栗子的价格,偷偷的侧身看了几次,确定没被视线跟踪时,我才装作淡定的绕到炸鸡锁骨的小摊前,以大概只有我和老板能听到声音问:“老板,怎么卖啊?”
老板大概懂我的意思,也以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道:“十五块钱一斤。”
我作出经常买的熟络样:“给我来二十块钱的就行,多了吃不完,浪费。”又补充道:“等会儿过来拿。”于是又假装淡定的继续在这个摊子,那个摊子转悠起来。时不时的借转身的空隙瞟我的朋友一眼,又瞟一眼我的已经下锅的鸡锁骨。
等等……我瞟到了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在盯着我的鸡锁骨,一只手放在摊车上,另一只手杵着根竹子做的拐杖,背上背着背篓,头向前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油锅里的锁骨。
我的内心顿时升起了一种同情与怜悯。
在我瞟到老板将属于我的锁骨从沸腾的油里捞起来,又放到铁盆里加入各种香料,拌匀,装进袋子里以后,我瞟了一眼我的朋友,此时他正背对着我。
我迅速走回摊子边,将钱放在桌子上,提上东西就走。身后老板说:“老人家,小心点手,油烫的很。”
老人缩回手,喉咙动了几下,转身杵着拐杖慢慢的走,我借机也慢慢的跟着走,一边打开袋子一边用签子戳着鸡锁骨,时不时的张嘴咀嚼我期盼已久的美食,觉得今天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老人杵着拐杖走,为了逃避我的朋友,独享我的美食,我跟在后面吃。
老人走进信用社。我跟着走进信用社。
身材不错的女接待说:“先生,这里面不准吃东西。”
我说:“我是和她一起的。”我悄悄指了指前面的老人。
她说:“和谁一起都不行,这是规定。”
我讪笑着,只好把竹签插入袋里,捏住袋口,以免香味散发出来。做完这些女招待才对我挤出个笑容——看出来很勉强。于是我就顺便找个位置坐下来,开始东张西望。接着我听到了以下一段对话:
“老人,你来办什么业务?”
“我啊?我来查查我的钱。”
“你把卡或者存折拿给我一下。”
“老人,你的卡里面还有三十二万六千七百块钱。”
“我存的定期时间快到了,麻烦你再帮我转存一下。”
……
我的内心升起了一种对于自我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