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4点，家婆突然进来，喊娃爸起床，说马上回老家。
我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前天，堂弟在群里发了啊婆的视频。
她穿着秋衣躺在床上，双眼闭着，两个脸夹凹进去，整个人骨瘦伶仃，仿佛一片落叶。三叔喂她喝粥，她半天才张口，喂到嘴里，又半天才会咽下去。
看到这样的视频，大家都有点悲伤，觉得她这次可能撑不下去了。
所以，我们全家经过商议，决定全家带着娃一起回去，算是见她最后一面。
只是，我没有想到，啊婆居然没有撑到天亮，没有撑到我们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遗憾是有的，悲伤也是真的。只是并不十分沉重。
2
我嫁到他们家已经十五年有余。
但是与啊婆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啊婆儿子4个，据我婆婆说，她最疼爱大的和小的。大的有钱，小的较艰难。而我家公排行第二，生活不好不坏，偏生他的性子倔强又不会讲好听的话，自然不讨喜。
后来，他娶了我婆婆，能干又强势。
事实上，婆婆虽强势，但是你若对她好一分，她便会还二分。同样，你若对她不好，就别指望她能对你好。
自此，啊婆便更不待见家公一家子了。
啊婆4个儿子，我家公最早结婚，我老公是啊婆的长孙，但是婆婆说，啊婆从未帮忙带过一天，他们夫妻俩时常背着娃去地里干活。
不仅如此，但凡有点好东西，还生怕娃们吃了去。
有一次，啊婆挑着两箩筐的地瓜从家公门口过，那时我老公和小姑子大概才六七岁。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两孩子便跟着啊婆一路走，啊婆硬是当看不见，一个小地瓜都不肯拿给两个娃。
这些都是我嫁进来后，每次提起啊婆，婆婆都会愤怒念叨的事情。
3
啊公啊婆慢慢变老，顺理成章，啊婆跟了小儿子，啊公便跟了家乡的老三。
那时啊婆大概六十多吧，啊公抱怨老三家对他不好，说是有一次，啊公喂鸡，自家的鸡没喂到，却不小心全喂别人家的鸡了。三婶见状，很是生气，说他连个鸡都喂不好！
啊公觉得受了委屈，两老一合计，谁都不跟，两老单独住到了家乡小儿子的房子里。好在老三也住老家，离啊婆他们的住处也就几步之遥。
所以，四兄弟就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啊婆他们两人在老房子里一住就好多年，大家逢年过节会去看望他们，带点食品，给点小钱。倒也相安无事。
4
直到去年。啊婆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
刚开始就说脚痛，所以就经常不出门了。后来，眼睛又看不见，儿子们一起送到医院，经过诊断，说是白内障。本打算给她做手术，但是医生说老人年纪大了不建议做。
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后来，有一次啊婆来我家过年时，我见她一直坐着看电视。我便问她是否看得清楚？
啊婆讲：“啊妹，啊婆睇不清，净睇到模糊的框框，不过听得到声音。”
当时的我，觉得人老了，这样活着太艰难了，也没有意思。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大概好像是前年的时候，老三家说，啊婆现在已经开始不记事了，刚吃过饭，没一会又说要吃饭了。
还好啊公还康健，能照顾一二。
但是祸不单行，不久之后，啊公在一次外出闲逛时，不小心摔倒，差点起不来。
这时啊婆的儿子们才慌了，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公啊婆两个人都老了，必须得有人照顾才行。但是，4个儿子谁照顾合适呢？
最后商议出来，4个儿子，每个儿子轮流照顾，每个儿子照顾半个月。轮到自家的半个月，不管你上去照顾也好，把老人带回自家照顾也好，都是自家的事，其他家不管。
5
都说养儿防老。
啊婆这一生有4个儿子，两个女儿，到头来却如此凄凉，我觉得挺悲哀的。
儿媳们说啊婆太偏心，而且年轻时都不肯帮衬自家，所以，她老了，儿媳们也自然不肯多照顾一分。原本以为被偏爱的那一两个，应该承担起照顾的责任吧？
然而，被偏爱的还是觉得啊婆不好。
最后，大家都只愿意完成自家对啊婆的责任，也就是每个家庭只愿意承担四分之一的责任，多一分都不肯。
我不认识年轻时的啊婆，哪怕年老时，我相处依然很少。
只是从啊婆儿媳嘴里听到的都不是好话，尤其是我婆婆，听多了，啊婆在我心里的形象也不太好了。
儿子多又怎么样呢？
其实，不管儿子多少个，一碗水端平很重要，当然，教育更重要，不让要孩子们只学会利益，要教会孩子们孝顺、友爱，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被偏爱的不承情，被轻待的满腹怨气。便导致今日局面。
6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过去的都已过去，到我这里便算终结。啊公啊婆也已经老了，我只当成他们只是普通的啊公啊婆，我不深爱他们，但也不怨恨他们，只当他们是长辈敬着。
偶尔年节，也会回老家看望他们，啊婆似乎很开心，对我和我的孩子们嘘寒问暖，还去摘她种的菜给我带回家。
今年国庆时，没有计划，盲目地逛，最后居然不小心回到了老家。
只是我忙着带娃玩水，匆忙间，天黑了，便来不及去看望她。
一直觉得时间还长，以后还有大把机会。
却不想，意外来的那么突然。前两天才卧床不起，昨天因为有事走不开，商议好今天去看她，却不想半夜传来噩耗，啊婆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我们去看她最后一面。
孩子们还小，身体又不好。其他人全部都回去了，我只能留在家里照看孩子们，竟连送啊婆一程都做不到。做为孙媳妇，我还是有些遗憾和愧疚的。
谨以此文，愿啊婆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愿来世啊婆能幸福一生，且有一个美好圆满的晚年！
写于新历2022年11月23日早上6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