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玲止住哭声发现常恒不是很烫了,抹掉眼泪:“阿姨,好像烧退了。”
“半夜可能会再次发烧,你晚上回去给孩子多喝水,我给你包点退烧药。”
拿着药连钱都没问抱着常恒迈向黑夜,她越走越怕,总觉得常母在跟着她。
常家村的路坑洼不平,路上的石子和沟渠今天好像都移到了脚下,没走几步崴了脚跪在路上,抱稳常恒,继续往前狂走,她太害怕回头,想起常母满脸糊烂的样子,心里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
终于到了家门口,她声音颤抖忘记了今天要问新永钱的事,像在寻找救星一样高喊:“新永,快开门,有人跟着我们,快开门。”
新永闻声跑出来,拎着铁锨:“谁?”
“你看我身后是不是有人,我害怕。”
新永深深吸了一口气:“没人,快进屋。”
家玲双手持续不断的发抖,新永只得把打来的热水放在炕边,家玲突然抓着新永:“你快给你妈去烧纸,她老跟着我和娃,快去。”
新永叹了口气:“我明早就去。”
家玲记着徒大夫说的有可能半夜还会发烧,她只好找了一根麦秆剥开强撑着不睡觉。等到夜里两点,寒风袭来,新糊的窗户被吹破,常恒还是睡的很安稳,家玲爬下炕准备关灯,灯绳一拽,常恒惊声坐起。
沉下来的墨色里常恒的两只眼睛散发着惊恐,呼吸急促,放声大哭,家玲赶紧把灯又拉开,新永被吵的坐起来抱着被子去了中屋。常恒眼底的的惊恐慢慢淡去,她若不是身上还有骨头撑着,整个人眼看就要摊成一堆肉泥了,常恒半睁着眼哀求:“妈妈不要关灯,以后睡觉都不要关灯。”
家玲就站在那里,麻木不仁。
“妈妈睡觉了。”
家玲菜点了点头。
早上醒来常恒把家玲摇醒,家玲睁眼看着孩子觉得有些陌生挣扎着坐起来仔细看了看,常恒好像很陌生,白皙的肤色发黄发青。家玲抱着常恒问:“你身上疼不疼?”
“妈妈你怎么啦,我要吃扁食。”
家玲看着常恒的反应好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下炕蒸抱着常恒又到徒大夫诊所,徒大夫惊得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发生了什么?”
“昨晚没发烧,半夜两点才睡的,临睡我要关灯呢不让关,今早起来就这样了。”
徒大夫忙接过抱在自己怀里测了血压检查眼睑摸脉长吁一气:“娃选择忘了,也算是祸福相依,命硬,就是看上去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没病就行。”
晚上快要睡觉常恒拉着家玲的手:“妈妈以后睡觉不要关灯,我喜欢开着灯睡。”
家玲苦笑着点点头看着常恒睡着拿着笤帚走进中屋:“常新永,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我衣柜里的钱?”
新永起身摇头。家玲不由分说直接打了过来,新永一把抓住夺下,家玲冷哼一声坐在炕边看着新永。
“你藏的钱我怎么知道在哪?莫名其妙。”
“巴掌大点的地方,除了你就是我,还能是孩子拿走了?”
“那也说不定。“
“你还要不要脸?钱又拿到哪里孝敬谁了?”
“我说了,没动你的钱,你这个人怎么没完没了?”
“好!那把今年赚的钱拿出来吧。”
“没钱,我之前跟你讲过了,今年没赚到钱。”
家玲走到屋外又拿了一根棍子进屋对准新永不停的打,新永躲闪不急,大喊:“好了好了,钱我借给新泰了,他说要做生意,赚了就还给我。”
家玲像个武将一样把棍子立在身侧,一手叉腰:“借了多少?”
“700。”
“啥时候还?”
“他说挣了就还?”
“他现在挣了多少你知道吗?把钱要回来。”
“你一天事这么多?有完没完?都说了挣了会还!”
“等他挣了?你但凡承认是孝敬了狐狸精,我还认你是条好汉。”
新永咬着牙跑下炕掐着家玲的脖子瞪大眼睛:“我是真的看你够够的,我就没见过让人这么讨厌的女人。”
家玲被掐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直到闭上眼不说话,新永才停手,拖着家玲到西屋的炕上,谨慎伸手试探鼻息,发现呼吸微弱,再未理会。
年后撤了摊子,新永找不到体面而轻松的工作,骨子里的清高和倔强不愿再低下头去求小常医生给他介绍工作,于是主动到货场去干体力活。
再没有人为了想吃水果而假意和他套近,他也不用不好意思拒绝别人而赔本,虽然体力活又脏又累又让自己的才学看上去毫无用处,但除了外表辛苦些,心里还是踏实的,充实的,这样挣的每一分钱都可以交给家玲让她打理家里的开支,不用再担心家玲会质问他是不是拿着钱贴补了外人,即便他时而感性想给二嫂送点东西,那也可以顺手拿点货场不要钱的。
年后请了风水先生过了宅,安了本,听先生的话买了只彩色明亮的大公鸡。
日子虽稳定,新的麻烦又来了,家玲每天做饭都要担心,常恒是否会悄悄的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直到这只大公鸡来,家里再也不用担心常恒会跑出去,只要常恒从中屋出来站到廊檐下,大鸡公就像看见猎物一样,煽动翅膀朝这边扑腾飞来,吓的常恒立马钻回屋里,家玲还是很高兴的。
后来大公鸡只在中屋门口徘徊,常恒掀起门帘露出一个门缝,大公鸡立马感应,常恒每天都被动关在中屋看着墙上的贴画背登鹳雀楼,再后来大公鸡看着门帘稍微被风扶动,也会飞起来啄门帘。
这天新永买了烧鸡香味在新永进门之前就飘进了院里,常恒闻着味道掀开门帘直喊爸爸,大公鸡立马跳将起来,常恒已经来不及钻进屋里,抱着头蹲在地上,新永快步上前飞起一脚。
常恒捂着被啄破的手蹲下哭,家玲拿着菜刀从厨房出来看着常恒和新永对视,二人一边笑一边蹲下身检查常恒的伤口。
“你看,千万不要出门,这下被啄了吧。”
常恒听母亲这样说,哭的更大声了。家玲赶忙抱起常恒:“好好好,不哭不哭,明天妈妈带你去看戏吃好吃的。”
常恒抹着眼泪说:“妈妈不许骗我。”
“诶,这可咋办呢?几句好吃的就被人骗了?”
常恒撅着嘴:“爸爸给钱,我要吃好吃的。”
新永掏出五毛递给常恒,常恒抹掉眼泪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朝着家玲炫耀:“妈妈你看爸爸给我的。”
转眼上九佳节到了,北方虽冷,但有悠久的民间文化,附近十里八乡都有社火表演好不热闹,踩高跷的,挂在枝头的孩子,手抱玉硅的神仙,翩若迎风的仙女,常恒兴奋的要近距离去看看,家玲拉着说:“常恒你大了,女孩子要稳重,要矜持,把手放下来静静的看。”
常恒极不情愿的照做,看完社火鞭炮声震耳欲聋,戏腔响起,家玲站在院里看戏津津有味,可常恒只记得答应她的烧烤,根本看不懂秦腔。
常恒一个劲的哼哼唧唧,直到看完戏,家玲才给常恒买了几串,让老板只撒了盐的淡口,吃完一抹嘴:“中午不吃啦。”
“一口都不想吃?”常恒点点头。
回到家,门开着,进门一看新永在:“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下午不去了吗?”
“我看公鸡啄孩子呢,抱出去卖了吧,正好家里也没钱用了。”
“借出去的钱啥时候还呢?”
“我会要去的。”
常恒站在新永的旁边:“爸爸,卖大公鸡把我带上。”
自行车杠上绑着公鸡,坐上放着常恒,正准备出门,家玲走出来:“不要骑车去,弄的全是鸡粪味。”
父女俩只好抱着公鸡出门,常恒跟在后面,被家玲一声叫住:“常恒!你干什么去?”
常恒停下脚步抓住正要往出走的新永:“我跟着爸爸去街上耍。”说完使劲拉扯新永的衣服。
“娃我带上,鸡卖了就来。”
新永出门大步往前走,常恒跟在旁边一路小跑,新永仍旧没有放慢的意思,常恒实在追不动了,气喘吁吁弯下身两手杵着膝盖:“爸,你能不能走慢点,我追不上。”
新永先是一愣后稍放慢了脚步,常恒紧赶慢赶。
两人到集市上找了个空位,很快就有人来问价钱。
“我刚来,你看着给个价吧。”
“五十吧。”
“不行,这个公鸡这么好看五十肯定不行。”
常恒站在一旁拉着新永的衣服示意新永蹲下,常恒趴在新永的耳朵上一手指着一个方向:“爸爸,你看那个人在偷东西。”
新永立马拉下常恒的手:“别管,就当做没有看到。”
“爸,你在家不是这么教我的,你说要指正不良之风,爸爸那边有警察给警察说。”
新永却说:“书上是书上,现实是现实,在外面顾好自己就行。不要瞎出头,你就站爸爸旁边,等把大公鸡卖了就给你买糖吃。”
常恒还是盯着偷东西的人看,直至目送他离开,新永问了左右同样卖大公鸡的价钱和周围的聊了起来,常恒一个人跑到了被偷者的面前:“叔叔,我要买糖,多少钱?”
“一个一毛。”
常恒递给对方五毛,对方手伸进兜里站起身惊叫:“我的钱呢!”
常恒没有说话抬手指了指贼跑掉的方向。对方把五毛塞给常恒担起担子朝着派出所跑去,新永赶忙走过来拉走常恒:“这么多人,不要到处瞎跑。”
最终大公鸡被一百五十元卖掉了,这是个很高的价钱。新永满足了常恒想要的所有零食,花了五块钱。
回家被家玲一顿数落,家玲指着一堆零食:“你怎么做爸爸的?明明知道孩子胃不好,你给买这么多?你使劲惯。”
常恒看着母亲凶父亲的样子有些讨厌,悄悄的抱着零食钻入了中屋。
一顿零食连着三天不排泄,家玲急了,又到徒大夫那里,开了一大堆药,徒大夫说:“积食严重,再不消化又要发烧了。”
家玲忍着怒火回到家,为常恒上了一道菜——竹竿炒肉。
常恒躲在炕角摸着自己的腿哭的不能自已,家玲厉声呵斥:“出来,以后还胡吃不?”
常恒站起身张着嘴一边哭一边摇头。
家玲又问:“以后还到处不说一声就跑出去玩不?”
常恒赶忙又摇摇头。
家玲手里的棍子又飞落下来:“叫你不听话,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许跑出去玩泥巴,打弹弓,跟人打架,听到没有?”
常恒站在原地不吭声,家玲的棍子又来了,常恒点头如捣蒜。家玲折断手中的竹棍掀起门帘扔到门外,自己则无声啜泣,一把一把的抹泪,她觉得这个孩子实在有负于她对生活的一再忍让,她又愧对又寄予厚望的孩子竟然是这个样子,她开始哭诉她自从嫁到这个家多么不容易,常恒止住哭声,呆呆的看着母亲,她想安慰,不知如何着手,她忽然就忘了疼痛,常恒低着头像做错了天大的事,家玲说:“你知道吗?我为了你一回又一回的算了,忍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从小身体不好,次次发烧都能把我吓个半死,今天要不是及时看医生,又发烧了怎么办?”
常恒把头垂得更低了,她虽然是个孩子,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罪人。
年味淡去,春套上薄装,柳树萌芽,桃花羞涩,新永早上吃过饭出门了,家玲带着常恒去地区医院体检,医院人并不多,体检结果显示常恒缺乏微量元素锌。
家玲捏着手里的二百块心想:“哎,钱不花完,这医院是出不去了。”抱着一大堆药回家,常恒累的直喘气。家玲放下东西,就要去做饭,掀开厨房的门猛觉胃里一阵回呕,她摸着肚子还在思索,新永进门站在厨房门口看到这一幕:“不会是怀孕了吧?”家玲恍然反应过来,仔细一算时间,很可能是了。
家玲惊恐的看着新永:“计划生育这么严,下庄的嘴都打歪了,我不想挨针!”
“这倒是,那咋办?”
“常恒一个就够了,这个不要了吧。”
“那不行,这个万一是儿子呢?”
家玲没有说话。
夜半星辰宿上枕,愚顽谷里落泥尘。家玲躺在常恒的旁边一边摸着常恒的头一边说:“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妈妈,这个弟弟不愿意来。”
家玲啊了一声常恒没有再回复,新永侧起身看着常恒:“小孩无心之言不要在意。”
家玲继续发愣她想生孩子真的很痛,两个孩子也挺好的,但是....不由得她在想下去,常恒又莫名其妙的哭喊起来,新永坐起身:“这又咋了?”
家玲伸手摸了摸常恒的头没有发烧,只是不停地哭喊。新永捂着头抱着被子钻进中屋,夜半被家玲敲门声吵醒,家玲双眼倦乏,胳膊尽全力抱着哭闹不停的常恒,新永揉着眼睛尽可能控制着情绪,家玲斜靠在门边脚趾穿的鞋已经在布面脱离鞋底一截。
新永摇摇头接过常恒抱在怀里一看,才发现常恒哭的没了力气。一手抱着常恒一手搀着家玲走进中屋,烧水端到家玲的面前:“我请阴阳去,这回找自家亲戚。”
说完骑着自行车朝居乐镇去了,路过居乐镇又骑了半小时上山,耗时两小时到了亲戚家门口,推开门,新永脸被心情和撕开的风共同哺育的红扑扑的。
亲戚端起手中的茶细咂一口:“年轻人一天慌慌张张的。”
新永抬起胳膊擦了额头深呼吸调整情绪再坐下,拾回他作为读书人应有的斯文。
亲戚看着新永倒了杯茶递过去:“先喝口水,慢慢说。”
新永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喉结连着动了好几下然后开口:“大爸,我的娃今年四岁了,身体一直不好,昨晚哭了一夜,今天早上娃他妈都累晕了,你看个日子,给安顿下吧。”
亲戚放下茶杯拿起一本风水书戴上眼镜要了常恒的八字。
“九六年六月二十一日早上五点。”
亲戚叹了口气:“今天就行,走吧,赶紧走。”
新永放下茶杯:“现在就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新永跟着亲戚走出屋外,亲戚停住脚:“咱俩搭村里的面包车去,快点,自行车让五丽下会去镇上赶集的时候给你骑回去。”
新永点点头,二人赶到时,常恒不哭不闹,静静得躺着,家玲也早已累晕过去。新永快步上前拉起家玲掐人中,家玲缓缓睁眼看着新永似泄气的气球般蔫嗒嗒的。
新永坐在家玲旁边让家玲靠在自己肩上:“这是咱大爸,有名的大阴阳。”
家玲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叙述了经过。
亲戚抱起孩子放在院子中央:“先让娃晒晒太阳吧。”
回屋开好需要的香烛烟纸把单子交给新永:“按照这个赶紧去买。”
晚上趁着半暗快黒之际,阴阳安顿完坐在侧屋的炕上:“忌人七天,千万不能放人进来,外面人叫话必须出去答,不能隔着大门就答话。”
常恒醒了,眼睛透露的光芒叙述着经历过的磨难,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新永站在一旁想起上次风水先生说的话不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先凑合着吧,等娃大点就好了,再过几年看个好日子把房子修下,煞气重没办法。”
常恒在第三天的时候恢复了,跑到院里自己玩耍,家玲看着常恒的身影心里富裕极了。新永抱起常恒:“病刚好,玩会就行了,要多休息,听话,爸爸就给你买糖吃。”
忌人结束,家玲和新永商量决定回娘家住段时间,新永没有说话。家玲突然暴躁:“有啥不愿意的,我回去就几天而已。”
新永站起身叹口气点点头。
家玲拉着常恒收拾了几件衣服,走出大门回身看着这座房子鼻子一酸,闭眼长叹朝村口走去,等了半个小时坐上面包车驶离常家村,离娘家越来越近,家玲觉得心里越来轻松,还是那条绿林,还是那条路,还是那群村民一样和家玲打招呼,这次的家玲紧了紧拉着常恒的手然后微笑着回应,走到家门口,人还没进门,民福的声音已经传来了,这个声音使家玲更加放松,她推开门和正在搭衣服的民福四目相撞。
民福拿着手里的衣服眼睛里溢出来惊喜:“诶,来了!”
家玲点了点头走上前帮忙,常恒站在身旁呆呆的看着,民福蹲下身抱起常恒:“来,叫舅舅。”
民福回头看着家玲:“娃咋了,看着木木的。”
“生病了,刚好,我带回来住几天。”
家玲看着西屋的方向问:“西房现在谁住着呢?”
“我。”
“那南房呢?”
“岁福丈母娘和嫂子。明早就回去了,刚好。”
家玲如释重负的哦了一声。
民福接着说:“来了就多住段时间,我再过两天也干活去了,大和妈天天念叨你和娃呢。”
晚上,福宝放学回来,陪着常恒一起在南台打弹珠,时光倥偬,娘俩这一住,西瓜都成熟了。
常恒这段时间也不再生病,育德为了让常恒过的更开心,嘱咐民福给家里添置了一台电视,常恒每天除了看电视以外就趴在育德的背上,又过上了如三外婆家的日子,家玲稍加管束育德便说:“小孩子你让快快乐乐的长大就行了,管这么严干嘛。”
或者等到福宝放学,拉着常恒到后面的山上抓小蛇、蝉和蛐蛐,然后和好泥巴糊在麻雀身上,生火烤着吃,烤好的麻雀嫩而绵,特别适合牙齿没有成熟的常恒,吃饱回去,常恒趴在育德的耳朵上:“舅爷,哥哥吃鸟肉,洗都不洗。”
育德干咳两声叮嘱福宝:“野外的火生了走的时候一定要浇水,没水就用尿,一定不能留火芯。”
福宝点点头。
福宝回头看常恒,常恒扮着鬼脸朝家玲跑去,福宝不来找常恒玩,游戏机自然被藏起来,常恒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说:“舅爷要没收是她保护起来的。”
这个谎言在第一次很奏效,后来的谎言都被福宝戳着额头教训:“你下次还撒谎就再也不和你玩了。”
常恒转悠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然后抱着福宝的胳膊撒娇叫哥哥,福宝总是妥协的,放学归来就背上,临睡之前再给颗糖。
民福回来帮忙收西瓜,挑了一只最好的,夕阳纯魅,民福搬了张桌子在落日前切着西瓜,噹噹的声响和一闪一闪的光束结合着,美如动画,民福直起腰朝着在院里子玩沙包的常恒招手,舅侄两人蹑手蹑脚朝着四周找寻,没有发现家玲的身影,民福才把切好的西瓜放在常恒面前:“快吃,甜的很。”
常恒略做停顿爬上高腿椅子捧起西瓜大快啃食,这是她第一次吃到西瓜,以前家玲总担心她胃不好,从来不给她生冷。常恒打开了新世界的门,八斤的西瓜,民福坐在一旁不听的切,常恒接连不断的吃,吃到眼珠停转,僵直坐着,不动了。
民福抬手在常恒面前左右晃动,常恒毫无反应,民福有些慌,站起身准备抱起常恒,家玲进门了看见眼前的景象忙说:“让上厕所去。”
民福忙拉着常恒站起来。
福宝放学回来拿起桌上的西瓜吃了一份看着民福说:“二爸,要交下学期的学费了,我爸说屋里没钱,你给我借点。”
“不用说借,我过来直接给你,你好好读书。”
福宝放下书包坐在常恒坐过的位置上,常恒走出茅厕,一脸轻松,常恒靠在福宝身边:“舅舅,我还想吃。”
“你妈来了。”
“一会给你热了或者煮了吃。”家玲说
“你没吃过西瓜吗?”福宝说
“今天第一次吃。”常恒说
福宝笑的呛住吐掉了口中的西瓜籽:“你都快上学的人了,居然没吃过西瓜,该不会是姑姑不给你吃?”
常恒点点头。福宝拿起一块放到常恒手里,却未察觉家玲站在大门口远远的看着,西瓜除了两牙被福宝吃掉,全被常恒吃完。
福宝转身拿了一块抹布帮常恒擦脸后掏出兜里的一颗糖:“今天别人给我的,给你吃。”
常恒接过糖塞进嘴里冲着福宝嘻嘻傻笑,福宝蹲下身看着常恒说:“我写完作业喊你打游戏,你别早早睡觉,听见没?”
常恒闭着眼睛大幅点头。
转眼深秋已过,院里常恒正追在福宝的打闹,新永进门抱起常恒走到家玲面前:“回家把,你来这么长时间,家里就我一个人。”
福宝看向新永上下审视,后礼貌的叫了声姑父进上房去了。家玲看着新永不知说什么,也不知怎么说,此刻的她想说:“离婚吧。”
但看着这四周院落和身后的父母,面前的孩子她说:“晚饭吃过了再走吧。”
新永眼底闪过一丝光芒,放下常恒跟着家玲走进上房。
育德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晚饭过后,家玲跟着新永一步一步朝外走去,离去的每一步家玲的责任又回来了,走到大门口,福宝抱着游戏机笑呵呵的抬头看着满眼抱歉的常恒,笑容先僵在脸上,尔后缓缓的消失了,常恒伸着手向福宝挥别。
“姑父,妹妹啥时候再来?”
“回去要上学,过年的时候你们再一起玩。”
常家村还是那个常家村,与家玲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三个人往里走,遇见同村人,新永冲着他们打招呼脸上充满着胜利者的姿态。小常医生站在药铺门口朝新永点了点头,新永停下脚步抬了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