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順婆婆是个老师,在村里的小学教书。
她家距离外婆家几百米远,因为和外公是宗亲,自然待我如亲外孙。
他们住的也是台门屋,但比外公家的宽敞和幽深。记忆里,好像要走过长长的一条弄堂,才能到达他们幽黑的屋子。
然而,怕黑的我,却很喜欢去他们家玩。因为他们家有粉笔,他们也允许我可以在走廊的一侧,那些空房子的门板上肆意涂画,偶尔,她还会和我一起唱着儿歌画画。
“从前有只鸟,考试考了零鸭蛋,妈妈三拂晓,口子翘一翘,逃到外婆家,外公胡须竖一竖,外婆笑两笑。”
一只,两只,三只……地上全画满了鸟。胖的,笨拙的,瘦的,丑的……
偶尔,恩順婆婆还会带我去学校,让我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和一二年级的哥哥姐姐一起上课。有时她教读课文,我也跟着念;有时她教算术,我也跟着扳手指;有时还教唱歌,我也跟着唱。读的扳的唱的,虽然都不懂,而我却喜欢上了坐在四面是黄泥墙的教室里的感觉。高高的玻璃窗户,立着几根钢筋,屋檐下的阳光可以越过窗户照到书页上。
回忆像添了一层秋天的暖色调。
那时的我才三岁多,安静地坐在后排趴着看她和学生们。高高的桌子,高高的凳子,两只小脚晃啊晃,晃啊晃……
放学了,恩順婆婆还会背着我回家。见到外公就夸我是个读书的料。外公笑嘻嘻地接过我,说:学校里人多,她是看热闹!
“那等着瞧!”恩順婆婆眯着眼笑着说。
等着瞧,其实上了初中之后,我再也没瞧见过她。
听母亲说,她早退休了,儿子有出息,举家都搬去北京了。
见面似乎是遥遥无期了。
清明祭祖时,偶尔会路过她的老家,斑驳的大门闭着,门环也只留下凹陷的印子。小时候费劲跨上的门槛,现在却低得没在杂草堆里。
门可罗雀之地,若推得开门,应该会有一阵暖风袭来,而这,只有我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