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穗子真的是疯了,她一个大学生,竟然爱上了爸爸的画家朋友,一个比她大二十岁,她应该称之为“叔叔”的人。正如她在信上所说,“我是为着你悲惨的故事而走进了你;为你乏爱、无爱的往昔而深深爱上你。让我搀扶你带有不愈伤痛的躯体,让我负荷你不胜其累的苦难······“
她曾不止一次的干涉爸妈的感情,阻止爸爸跟妈妈离婚。在她看来,爸爸已经没有资格整天谈恋爱了,只剩义务、责任和做父亲的尊严。而自己,正是敢爱敢恨的年纪。
于是,她疯狂地给画家写信,一次一次表白着自己的一往情深,“我的爱,就在那儿,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你要,就可以信手拈来。然而,不论你要不要,它都在那儿,是你的。许多年后,无论你在哪里,你或许幸福或许不幸,假如你忽然想到我,想到我的爱和祝福,你若因此感到一点儿安慰,这便是我全部的所求了······”
2
穗子是谁?她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但此刻,她是严歌苓的小说《穗子》的女主角。
因为电影《芳华》,我开始读严歌苓的书。第一本便是具有自传色彩的《穗子》。
严歌苓说:“这是最接近我个人经历的小说,但我拒绝对它的史实性、真实性负责。小说家只需要对他(她)作品的文学价值负责······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定的原型;所有的故事,难免掺有比重不同的虚构,但印象是真切的,是否客观我毫不在乎,我忠实于印象。”
而小说的最后一章“我不是精灵”,让我印象颇深。
在二八芳华的年龄,很多女生都会渴望轰轰烈烈的爱情。她们情感充沛,心思细腻,她们挥着天使的翅膀,像熊熊烈火上方的飞蛾,哪怕知道这段恋情会无疾而终,仍做着飞蛾扑火的壮举。
此刻的穗子,就是她们当中的一员。她好像已经忘记了几年前在部队因为给排长写情书而要当众念检讨的自己。
3
连续三封去信都无回音,穗子这颗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在爸爸的饭局上得到了抚慰。
席间,画家主动要求跟她谈一谈。他承认自己一开始就喜欢上了她,但巨大的年龄悬殊让他无法接受这份爱,他愿意跟她做顶好的朋友。如果她长大了还爱着他,那他就等待着那一天。
虽然等待无尽头,联系也断断续续,但穗子的行为举止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这个曾经跟男孩子一起翻墙头走捷径、拔芦苇坑里的茭白充饥、推销橡皮鱼赚零花钱的女生,现在已然是个熟女。她盼望着画家能早些换个眼神看自己,不再是充满长者的爱怜,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成熟女子的、充满尊重和渴望的。
有一天,她看到了一对年龄和她相仿的情侣走来,一人拿了一支冰糖葫芦在嚼,她一边眼馋冰糖葫芦,一边在放倒的水泥电线杆上来回走动。但是她忽然想到,如果画家看到一个手执冰糖葫芦、摇摇晃晃走电线杆解闷的小姑娘,他即便是怀有一肚子感情又如何谈起呢?于是她赶紧从电线杆上下来,咽了咽口水。
4
这股心血来潮的真情持续了很久,让穗子意识到陪伴和平等比这股真情更重要的人,是郑炼。
在穗子跟画家这段不算是恋爱的关系发展过程中,郑炼作为穗子的异性好友,全程旁观。只是他实习一年回来之后,带回来了一个正在相处的东北姑娘,如果处的不错,就打算结婚。虽然他笑着跟穗子闲聊,“怎么办呢?穗子,我总得忘了你啊。”
一时间,穗子想起了天下所有少男少女的追逐嬉闹、拌嘴、娇嗔、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啃着冰糖葫芦。而这一切,他们有,自己却没有。她嫉妒那个东北女孩,嫉妒这些她没有真正尝试就要永远失去的东西,包括郑炼。
而郑炼,在跟穗子吃散伙饭回来的那一晚,骑着自行车,凶猛的掉眼泪,后座上的穗子发现时,他胸前已结了一大片冰。终于,穗子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不想失去郑炼,正如郑炼不想失去她。而对于画家,她只能说:我爱你,更爱自己。
5
都说女孩们的心思很难猜,其实有时候,她们自己也不太明白。
前几天《前任3》上映之后引起一片热议,很多网友爆料自己的女友看完电影抛弃了自己去找前任了。
看看吧,这些傻姑娘,你们找的只是当时那种轰轰烈烈的感觉,只是那个心有不甘的纠结,真正陪你哭、陪你笑的现任,才是你应该珍惜的最爱。
正如穗子的情感波折,她对于画家的爱,只是在为自己悲天悯人的感觉找一个安放之处,这感情充满了同情,夹杂着一丝仰慕。当她意识到自己对于少男少女平淡而又平等的恋爱羡慕时,她忽然发现原来陪伴自己身边的郑炼,就是这么陪自己哭、陪自己笑的呀。
所以,心血来潮的真情,不如空气式的时刻陪伴。虽然这陪伴平淡无奇,但它无时不有、无处不在。
《穗子》严歌苓 这部小说围绕穗子的童年、少女、青春,三个时期成长过程中那些难以抹去的印象来展开。有柳腊姐、外公、朱依锦、御猫黑影、小顾、毕奇、黄小玫······《芳华》电影中女主角何小萍的经历便是黄小玫的故事;而男主角刘锋的经历折射出穗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