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吴能正要出门，曹阳突然拉住他的车后座，问：“你看见我爷爷了吗？”
“我没看见。”曹吴能停下来，说。
“昨晚为什么这么奇怪？”
“爸爸也没找出原因。”
“你检查过大门了吗？”
“检查了，但我什么都没发现。”
“你就没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没看见，我只看见几撮红鸡毛。”
“鸡毛呢？你给我看一下。”
“在鸡笼子那边，你自己去看吧。”
孩子跑过去看了一下，果然发现那里有几撮红鸡毛，然后又跑回来问曹吴能：“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也觉得奇怪。”
“莫非红毛鸡自己跑回来了？”
“你后妈娘家离这里几十公里，它怎么跑得回来？”
“那鸡毛是怎么来的？“
“你别管了，赶紧洗脸吃饭去吧。我要开工了。”
曹吴能一走，他又拿着鸡毛去问奶奶。
“我不知道，你去问你爸吧。”奶奶说。
“我问过了，他也不知道。”
“连他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奶奶说，“毕竟，鸡毛是在你们家发现的。”
“鸡毛是不是我爷爷造的？”
“你爷爷去哪儿弄红鸡毛？”
“他在别人家抓的呗。”
“胡说，你爷爷不会干这样的事。”
“除了他，家里没人了呀。”
“既然你搞不明白，那就别打听了。”
去学校后，他还一直想着这件事情。以至于老师叫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他还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曹阳，老师叫你了。”同桌用胳膊肘碰他一下，说，“你快站起来。”
他这才如梦初醒，站起来问老师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呢？”老师问。
“我在思考问题。”他答。
“你思考什么？”
他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全班同学，才把家里的怪事说了出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师说，“肯定是你家进老鼠了。”
“我爸说不是老鼠。”
“那就是家里来野狼了。”
“我们村没野狼。”
“村里没有，不代表山上没有。”
“那它去哪儿弄来几撮红鸡毛呢？”
“它偷吃了别人家的红毛鸡，然后把毛带去你家了。”
虽然他不知道老师的说法是否可信，但还是停止了质疑。放学后，他又去原地看了一下，才把鸡毛扫了出去。
晚上，曹吴能从外面带回来一只鸡腿，让他赶紧趁热吃了。
“你从哪儿弄来的鸡腿？“他问。
“工地发的。”
“你怎么不吃呢？“
“爸爸特意留给你吃。”
“我昨天吃过了。”
“没事，你吃了吧。”
他没独享大鸡腿，说要和爸爸一起分享。但曹吴能爱子心切，想让他一个人吃。
“家里没鸡可杀了，你以后很难吃到鸡腿了。”他对曹吴能说。
“没事，爸爸过两天就去买几只小鸡回来养。”
“小鸡要等好长时间才能上桌。”
“只要我们用心喂养小鸡，用不了多久就能杀了。”
一说到小鸡，曹阳又想起下蛋的红毛鸡，于是说：“要是我后妈不把红毛鸡送人，我们就不用再养小鸡了。”
“既然送出去了，你就别想着红毛鸡了。改天，我给你买几只更好看的小鸡回来养。”
两天后，工地负责人通知放假一天。吃过早饭，曹吴能带着儿子去了镇上。
两人在菜市场逛了一圈，然后去卖鸡的地方选了五只小鸡。走出市场，曹阳突然说自己忘了买一件东西。
“你还要买什么？”曹吴能问。
“我想买点染料。”
“你买那玩意干什么？”
“我想给小鸡染颜色。”
“你要给它们染什么颜色？”
“红色、绿色、蓝色、黄色等等。”
“这么小的鸡没必要染色。”
“我觉得有必要，免得跑出去找不回来。”
“家里附近没有人养小鸡。”
“你又没去别人家打听，怎么知道没人养小鸡？”
“鸡太小没必要染色，你过段时间再买吧。”
“不行，我现在就要买。”
曹吴能拗不过，只好带他去染料店买了几个不同颜色的染料。回家后，他就急着给小鸡染色。
过了一会，他跑去问曹吴能：“还差一只鸡没颜色，我该怎么办呢？”
“你不是买了四种染料吗？怎么没颜色呢？”
“四个色染了四只小鸡，还有一只不知道染什么染色。”
“你随便给它染一个颜色就行。”
“这样不好区分，我想给它们染不同的颜色。”
“染料用完了吗？”曹吴能问他。
“还没。”
“那你用几个颜色混在一起，然后给它染个杂色。”
曹阳顿时拍腿叫绝，问他是怎么想到的。
“你老路叔家的鸡不就是这么染的吗？”曹吴能问他。
“我老路叔的鸡也染了色？”
“当然了。”
“那我们的鸡跑过去玩怎么办呢？”
“他的鸡跟我们的小鸡不是一个级别。”
于是，他马上给另一只鸡染了个杂色。染色后的小鸡：红鸡头、黄鸡身、蓝翅膀、绿屁股。
曹吴能看着那只小鸡哭笑不得，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染色。
“不是你让我这么染的吗？”他睁大眼睛，问。
“我叫你把四种颜色混在一起染，没叫你这么干。”
“但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看。”
“怎么好看了？”曹吴能问他，“你为什么要把它的的脑袋染成红色，屁股染成绿色。”
孩子呵呵一笑，让他自己揣测。
“我猜不到。”曹吴能说。
于是，他说：“红鸡头代表耀眼，无论走到那里都能吸引人的目光。绿屁股代表身份，我想借此提醒它别到处招惹公鸡。”
“一只鸡而已，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开始也没想那么多，直到看见它东瞅西瞅的时候才想这么染。”
小鸡染色之后就出去溜达了，没一会儿就溜到了老路的院子里。老路老婆看见家里来了几只杂毛，问老路这是谁家的鸡。
“我哪知道呢？”老路说。
“不会是十三娘放过来的吧？”
“她不是跑了吗？”
“万一她又回来了呢？”
刚说完，曹阳突然上门找鸡来了。老路老婆趁机问他：“这是你家刚养的鸡？”
“是的，我爸爸今天买的。”
“鸡毛是你染的颜色？”
“对。”
“你跟后妈学的？”
“我才不跟她学呢。”
“怎么了？”老路老婆问他，“你不喜欢后妈？”
他不语，只顾埋头驱赶小鸡。
“你等一下再赶鸡，”老路老婆对他说，“我想问你点事。”
“干嘛？”曹阳停下来，问。
“你后妈去哪儿了？我怎么这么多天没看见她？”
“她跑了。”
“跑去哪儿了？”
“我也不清楚。”
“你爸爸没去找她？”
“没找。”
“这么说来，他们要离婚了？”
“他们没离婚。”
“你爸没去找她，那就是离婚了。”
“他没说要离婚。”
“事实就摆在那里，他俩肯定要离婚。”
然后她又问孩子：“后妈走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他的确很高兴，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故意问老路老婆为什么这么说。
“你后妈待你那么刻薄，她走了不是正合你意吗？”
“我没这么想。”
老路老婆嘿嘿一笑，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人小鬼大。”
“我不是你说的那样。”他红着脸脸，说。
“得了，你就别解释了。”老路老婆笑嘻嘻地说，“伯娘是大人，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接着，她又问曹阳：“现在十三娘走了，你想不想再找个后妈？”
“不想。”
“你不想找个后妈照顾你？”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你会洗衣服吗？”
“会。”
“你会做饭？“
“当然了。”
“你可以不用人照顾，但你爸爸需要人照顾。”
“我爸爸是大人，不需要人照顾。”
“你爸爸确实不需要别人帮忙穿衣吃饭，但在某些方面非要女人照顾不可。”
“哪些方面？”曹阳问。
老路老婆不好意思直说，让他回去问曹吴能。
“你不能说吗？”他问老路老婆。
“这事外人不好说，你还是回去问他吧。”
于是，他就这样带着满脑子疑问回家了。傍晚，他去厨房问正在做饭的曹吴能需不需要人照顾。
曹吴能以为他问自己需不需要人帮忙烧火，于是说不用。
“我不是问你要不要我帮忙做饭。”他跺着脚，说。
“那你什么意思？”曹吴能从灶台上抬起头来，问。
“我问你要不要人照顾。”
“不要呀，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那老路伯娘为什么说你需要人照顾？”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我去她家找鸡的时候。”
“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于是，他把老路老婆说的话照搬出来。曹吴能听了有点愕然，却什么也没说。
“你说话呀。”儿子催他。
“说什么？”
“我老路伯娘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没有。”
“那她怎么神秘兮兮的？”
“她逗你玩。”
儿子不信，非要他解释一下。曹吴能没法跟他解释，只好用二块钱打发他走了。虽然他有点不高兴，但刚好军军来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军军向他扬了扬手上的木头车，问。
那车看起来挺大，而且零件还比较复杂。曹阳伸手过去摸了一下，问他从哪儿搞来的大卡车。
“我爸爸给我做的。”军军说。
“你爸会造车？”他一脸惊讶。
他之所以感到吃惊，是因为曹吴能曾经跟他说过军军的爸爸很笨拙。
“是的，”军军说，“我爸爸花了一个星期才做好。”
“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那样做出来的。”
“怎么做？”
“用木头做的呀。”军军也说不出具体怎么做。
“你能给我看一下吗？”他问军军。
“当然可以。”军军把车给他，说，“你小心点玩就行。”
他把车拿在手上看了又看，感觉的确不错，又问军军：“你爸爸怎么这么聪明？”
“他就是这么聪明呀。”
曹阳看着车，一脸羡慕地说：“要是我爸也能给我做一辆车那该多好。”
“你可以叫他做呀。”
“他不会。”
“你爸爸比我爸爸聪明，不可能不会。”
“那行，我今晚问一下他。”
两人拿着车轮番玩了一会，曹吴能就过来喊他吃饭了。儿子拿起那车子，问他好不好看。
“好看，你去哪儿弄来的？”曹吴能问。
“军军的爸爸做的。”
“他爸爸能做出这么漂亮的车？”
“是的。”
“我不信。”
“你可以问军军。”
于是，曹吴能把目光转向军军，问他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的事。”军军肯定道。
“你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
“我爸一直都很能干呀。”
“你少来了。“曹吴能说，“我从小跟你爸在一个班上学，他每次考试都倒数第一。”
“可是，这车的确是他给我造的。”
“实在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事实就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曹吴能小时候跟军军他爸一起上学，两人分在同一个班。每次考试，那家伙都倒数一，而且还经常在背后搞小动作。
所以，军军的爸爸在曹吴能的眼里不仅迟钝，还特别让人讨厌。因此，他怎么也不相信他能造出这么漂亮的车来。
于是，他又问军军：“你爸爸去哪儿弄材料造车？”
“他上山砍树造的。”
“车上的零件全是他削的？”
“是的。”
“这太让人惊讶了。”
“我爸爸会造很多东西，一点都不惊讶。”
“太意外了。”曹吴能感叹道。
曹阳趁机又缠着他说：“你也给我造一辆吧。”
“我不会做。”
“军军的爸爸都会做，你为什么不会？”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学的技术。”
军军插嘴说：“我爸爸没向别人请教，自己一个人在家做的。”
“厉害。”曹吴能不得不夸奖一句。
曹阳马上又问：“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辆同款？”
“你先吃饭吧，造车的事以后再说。”
于是，军军只好把车拿回去了。吃饭的时候，曹阳又问曹吴能什么时候给自己造车。
“我不会造，你找军军的爸爸造吧。”曹吴能一边吃饭，一边说。
“军军爸爸这么笨都会造车，你为什么不会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他那么笨都能造出这么好看的车，我不信你不会。“孩子说，“等会吃完饭，我们就去山上砍树枝回来削。”
“那你自己做吧，我不参与。”
但孩子不依不饶，吃完饭就拉他山上砍树。那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曹吴能不想出去，让他等几天再说。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砍树。”曹阳说。
“天黑了，怎么去？”
“没黑，还能看见人。”
“我们回来就看不见路了。”
曹阳马上去房间摸了一个手电筒出来，说有它就不怕了。
“黑灯瞎火的，你就不怕山上有鬼。”
一提到鬼，他的确有点害怕。但是仅迟疑一会，他又说不怕了。
“现在太晚了，我们改天再去说吧。”曹吴能说。
“不行，我现在就想去。”
“你就这么急着造车？”
“是的，”
“你不能等几天吗？”
“不能。”
曹吴能没办法，只好拿起刀具和手电筒一起上山了。虽然他们家离山不太远，但步行过去也要二十分钟。两人到山脚的时候，天就差不多黑了。
于是，他对曹吴能说：“天黑了，你赶快行动。”
“行，你在一边等着。”
话一说完，他就抓住眼前一根树枝砍了下去。几刀下去，树枝就断了。曹阳立刻上前捡起树干，催促他加快点速度。
“我也想快点砍树，但是太费力了。”曹吴能有点无奈。
“你挑小一点的树砍。”
“小树能造车吗？”
“能造配件，但是车身需要大一点的树。”
“那不就行了？”
曹吴能先砍了几根小树枝，问他够数了没。
“应该差不多了，你再砍两根大一点的树就行。”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于是，他跟儿子商量先拿几根小树枝回去，明天再来砍两根粗树枝。
但儿子不干，非要他把所需要的树枝砍回去才肯罢休。曹吴能拿他没办法，只好照做了。不过天色已黑，他无法分辨树枝的尺寸。
于是，他对儿子说：“你把手电筒拿近一点，让我看看应该砍哪棵树比较合适。”
曹阳把手电筒拿上去，然后把光线定在一棵看起来足够做小船的树枝上。
他对曹吴能说：“这棵树不错，你就砍它吧。”
“好吧。”
曹吴能挥手就朝他指定的那棵树砍了几下，但它却一动不动。
“这棵树长得太壮了，有点难砍。”他一边砍树，一边对儿子说。
“你使点力气砍。”
“我用力了呀，但它就是不动。”
“你肯定没使够力气。”
“砍了这么多树枝，我的力气全用完了。”
“你长这么壮实，砍几根树枝就没力气了？”
“我砍的树不少了。”
然后他停下来，说明天再来砍。但曹阳不同意，说不差最后一根了。
曹吴能没办法，只好硬着头发继续砍树。就在他砍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从山上传来一阵怪叫声。
他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来，问儿子：“什么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