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麦子快熟了,父母赶在麦子水仁儿后没几天,寄了一些过来。一些是妈妈炒过的;一些是麦穗,给我自己烤来吃。
小时候,怎么也不曾想到,有一天,我家的麦子会穿越一千四百公里来找我,一饱我的思乡之苦。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每到割麦子的时节,学校会放麦忙假,老师把我们赶回到田间地头,帮着家人割麦子。
我们一人一把镰刀,大人用大的,小孩用小号的,我们几姐弟干起活来,你追我赶,一个比一个爱表现,爱逞强,生怕落后。
一道垄没割完,推着自行车卖冰棍的人就来了,远远的吆喝着:冰棍儿,卖冰棍儿,谁买冰棍儿?
我们干活的劲儿,应声泄了一大半,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大家不说话,都开始叫渴,我妈说:“渴就去喝水。”没人动。
镰刀有一下没一下的割着,有人开始喊热。我爸说:“热去地头歇歇再割。”还是没人动。
正当我们干也干不去,装也装不下去的时候,我爷来了。他的声音就像是天外来音,既悦耳又降暑:“卖冰糕勒过来,给俺拿几个好里!”
然后又招呼我们几个小的:“谁吃冰糕,快过来~”
我们丢下镰刀,口里大叫着:“爷,我吃,爷,我吃。”撒丫子地跑,我妈在后面使命叫:“慢点,别摔喽!”
我们比谁先跑到爷爷跟前,这是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在我们心里,他是我们有求必应的神。
他总有许多好吃的,也有很多零花钱给我们,还从来不凶我们,他最喜欢给我们讲故事,古言文一背停不下来,我们听来像是天书,但他年纪那么大了,张口就来,我很是敬佩他。曾暗暗发誓,有一天我也能像爷爷那样有学问就好了。
爷爷还在冲卖冰棍儿的招手,让他到这儿来,我们围着爷爷又蹦又跳,欢喜的玩闹着。
装冰棍儿的泡沫箱一打开,甜滋滋的香精味好香啊!还有冰冰凉凉的感觉,冻得我们伸了几次手,也没能拿出来一个。只好七嘴八舌的冲老板嚷嚷着:这个,我要这个…
爷爷付了钱,叫我们慢点吃,说天太热,别干了,吃完冰棍儿就跟他回家。
爸妈坐在麦杆上休息,脸晒得又红又脏,时不时拿脖子上的脱色毛巾抹一把脸,不然,汗就要进到眼睛里去了。
我拿着冰棍儿跑到他们跟前,问爸爸吃不吃,他摇头;又问妈妈,她轻咬了一口,对我说道:“你别干了,天越来越热,你带弟弟妹妹回去吧,把饭给煮了。”
我应着,边咬着冰棍儿,边跑回到地头上,喊他们一起回家。
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说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爷爷已经离开我们21年了,爸爸妈妈依然还在田间劳作,只是后来仅剩他们俩了,没人帮手割麦子,也没人搭手煮下饭。
以前三天两头吵,谁离了谁都能过得更好的两个人,慢慢的像一个人了,相互照应着,撑起了一日三餐。
儿时热闹的田间地头,愈发冷清,爷爷奶奶永远的住进了坟墓里,一年四季守望着我们的麦田。
我们再也等不来那一声喊,也无法回报他分毫…
他们养大了我们,我们并没改变他们的生活,这算是成长的一种痛吧!但愿这痛,你们都别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