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910】“魏晋那点事”-47 ‖ “戏台”与“废墟”


今天想聊聊《野史·两晋秘史》中“二王起兵攻长沙”的事。

魏晋的乱局中,河间王司马颙与成都王司马颖联兵讨伐长沙王司马乂,这出大戏的开幕词写得冠冕堂皇:“长沙王乂论功不平,专擅朝政”。然而当司马颙接到司马颖密信时那句脱口而出的“吾久欲为此矣,恨力不加”,却如一把利刃划破了正义的幕布,终于露出了权欲的獠牙。

乱世中的悲剧人物陆机,在权力的绞肉机中挣扎。他以文名震世,却被司马颖置于诸将之上,并因此招来嫉恨。宦官孟玖仅因陆机拒绝其父任县令,便埋下杀机。战场之上,其弟孟超骄纵抗命兵败身死,孟玖竟诬陆机怀有“二心”。当牵秀收捕之兵临营门,陆机换上素衣,叹出千古绝唱:“华亭鹤唳,可复闻乎?”——华亭鹤唳的清音,终究敌不过权力绞索的摩擦声。更可叹者,孙拯受酷刑“两踝骨见”仍为陆机鸣冤,与门人费慈宰同赴黄泉。忠诚在此时成了最奢侈的陪葬品。

惠帝的流亡经历则更是荒诞如戏。张方破洛阳,皇帝仓皇逃至乡野小庄。缎太公殷勤款待之际,这位天子竟有闲情纳其女为才人。当李秀围庄索帝,新晋才人缎氏披甲上阵杀退敌军——这幕“美人救驾”的戏码,简直是对皇权最辛辣的讽刺。史书载洛阳城内“米一石值万钱”,百姓易子而食,而皇帝在乡野却上演着才子佳人的折子戏。权力的昏聩至此,其覆灭已是定数。

长沙王司马乂的抵抗透出末世悲凉。张方败退后夜筑营垒于洛阳七里外,断粮困城。司马乂无计可施时,小人物祖逖献上“围魏救赵”之策。“令刘沈攻河间逼张方回援”。此计虽暂解洛阳之危,却难改大局倾颓。更讽刺的是,当司马乂在洛阳苦战时,李流在益州托孤李雄,一句“李雄英武,殆天所相”又埋下新乱根源。李雄打着为父复仇旗号攻占成都,“誓不与罗尚同日月”的豪言背后,不过是对蜀中沃野的虎视眈眈。

乱世中真正的清醒者反成异类。荆州刘弘面对败将罗尚的别驾李兴投靠,掷地有声道:“罗公孤军狼狈,无人戮力讨贼,安敢夺卿?”——在人人自危的时局中,这声呵斥如惊雷划破虚伪的夜幕。更难得的是他安置荆州十余万流民,“大给其田,擢其贤才”,使“流民遂安,不为盗矣”。与之形成绝妙对照的是幽州王浚,此人将女儿嫁给鲜卑首领务勿尘、宇文素怒延,更表奏朝廷割让辽西郡,公然“与夷狄树党而立,以观天下”。当华夏诸侯还在内斗撕咬时,真正的掘墓人已在北疆磨刀霍霍。

二王起兵这场大戏,撕碎了西晋最后一块遮羞布。陆机的“华亭鹤唳”是士人精神的绝唱,惠帝的乡野奇遇是皇权神性的葬礼。当刘弘在荆州务实安民,王浚却在幽州引狼入室,李雄在益州借尸还魂,所谓的“大义”早已沦为权力游戏的注脚。“八王之乱”这台绞肉机,碾碎的不仅只是西晋江山,更碾碎了所有关于秩序与道德的幻想。

当洛阳城头变换大王旗,真正的主角已在幕后冷笑。王浚们“树党夷狄”的短视之举,实为五胡乱华埋下伏笔。这些在权力盛宴上饕餮的诸侯不会想到,他们啃噬的不只是对手的骨肉,更是华夏文明的基座。当匈奴的铁骑踏破中原,所有在权力游戏中迷失的灵魂终将明白:乱世中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坐在废墟上哭泣的输家——这是历史给予所有野心家的永恒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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