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郭主簿二首》是组诗。第一首诗作于仲夏之季,诗中以轻松愉快的笔触描述了诗人的闲适生活,充分展示了闲适自足的乐趣,表达了诗人安贫乐道,恬淡自甘的心境。第二首诗作于秋季,诗中通过对秋景的描绘和对古代幽人的企慕,既表现了诗人对山林隐逸生活的热爱,也衬托出诗人芳洁贞秀的品格与节操。全诗格调卓奇豪放。
【原诗】和泽周三春,清凉素秋节。露凝无游氛,天高肃景澈。陵岑耸逸峰,遥瞻皆奇绝。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衔觞念幽人,千载抚尔诀。检素不获展,厌厌竟良月。
【析评二】
第二首写于秋季。全诗几乎都是在写景——写故里深秋之景。在天高云淡的背景里,山峰越发显得高峻奇绝,突出松菊的贞秀之姿,以映衬幽人的清高品格;诗人由此联想到古代品德高尚的隐士。既借以自况,又赞美了古代隐逸之士的高尚节操;因为诗人早年怀抱的济世之志不能实现,所以流露出自己有志不获展而产生的烦闷情绪。诗的格调卓奇豪放。
前四句主要写秋景。为着讴歌芳菊和青松,诗人从远处着笔,先写芳菊开放的时令季节和青松赖以生长挺立的环境。秋天,不象春天那样雨露调和,万物滋生,一派春光,明媚动人。但是,秋天也是美的,它是菊花吐艳的季节。在诗人的笔下,秋色没有肃杀之气,也没有叶落花残,没有令人伤怀的景象。诗人把秋与春对照着写,春天是“和泽周三春”,秋天是“清凉素秋节”,各有特点,各有可爱之处,春之和煦,秋之清凉,不都是美好的吗?似乎暗寓时事的变化。诗人写秋色的美不仅落笔在“清凉”二字上,而且还写出了秋天独有的景象:“露凝无游氛,天高肃景澈”。深秋的大地凝结着霜露,而大地上空却干净异常,空气清爽,没有“游氛”,整个天空明澈如洗。诗人没有悲秋的情调,他把秋色写得如此可爱,意在美化芳菊开放的时令季节。芳菊在清凉明澈的秋季开放,更能陪衬出芳菊的高雅。
中六句写崇山逸峰,以喻博大的胸怀;写傲霜松菊以喻高洁的品格。诗人写青松生长的环境只用了一句话:“陵岑耸逸峰”。陵岑之间耸立着秀逸的山峰,远近高低,各不相同,气韵飞动,群峰如画,远远望去真是“奇绝”。青松就是挺立在这奇绝的群峰之上。诗人用“陵岑”陪衬“逸峰”的奇伟,同时也是为了渲染青松的高洁。秋色是美的,群峰是美的,在这时开放的菊花和在这里挺立的青松不用说也是美的,作品里表现了大自然的美。芳菊耀眼,青松挺立,惹人喜爱,这不仅因为它们各有“秀姿”,而且都有傲霜的品格,卓尔不群。
最后四句写诗人怀念永葆美好节操的古代隐士;而自己有志难展,只好在愁苦中度过清秋时节。诗人笔在芳菊青松,意却不在芳菊青松,由芳菊青松兴起古代“幽人”,芳菊青松就是幽人的象征,或者说是幽人的化身。幽人,即古代的隐者,是陶渊明心目中的理想人物。这些幽人洁身自好,出污泥而不染,象青松和芳菊一样具有“秀姿”,象青松和芳菊一样“卓为霜下杰”。陶澍《靖节先生集》注云:“千载幽人,无不抱此松菊之操,抚之而志益坚,以今准古,亦犹是也。”诗人怀着敬仰之情,用热烈真挚的笔讴歌了“幽人”。这种讴歌,不是空发议论,不是以文为诗,而是用比兴的手法,用青松芳菊来兴起幽人,说明诗人陶渊明怀念幽人,效法幽人,千载之下仍以幽人为楷模,愿作霜中之菊,逸峰之松。处在黑暗动乱年代的陶渊明,在现实中寻不到知音,只好引幽人为同调,这正是他的一种悲哀,引起我们对诗人深深的同情。诗的结尾两句回到诗题上来,表达陶渊明对友人郭主簿的思念之情。他想得到郭主簿的书信,偏又无由获展,致使情绪不佳,不觉到了深秋。有了结尾这两句,诗就扣题了,而且这两句写得真实自然,一往情深,可以说是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此诗以清净贞秀的自然来体验平静而微含忧郁的生命存在。在明净的秋色中,眺望远处的山峰,天空高远,风景明丽,山间的景物格外清旷奇绝,特别是那些盛开在林间的菊花和覆盖在山头的青松,更因经霜耐寒而显出了它们的超群英姿。一边饮酒,一边观赏着风景的诗人,由菊花和青松想起了古代的那些隐士,深深地景慕着他们坚贞美丽的人格。由之又想到自己的怀抱,想到那未曾伸展的情愫,又止不住地有些情绪低落。
每一句每一字都蕴含着诗人对家乡对生活的挚爱情怀!从写秋写山到写芳菊与青松,无不冠之以喜爱。然而,光写景毕竟色浅意薄,不能尽臻其美,故诗人还要达情——情景兼具方为“完美”。情,不是矫情、虚情与假情,而是真情:举杯念古贤,千年守法则;不见友人书,良月亦郁闷。
和郭主簿的两首诗并非一时之作,前一首写于夏天,后一首写于秋天,内容不尽相同,各有意趣。两首诗,都是诗人在向友人表白心迹,真是推心置腹。前一首是说自己不慕富贵,后一首是说自己要象幽人那样高风亮节,表明了诗人的人生态度。前者赞美田园生活,后者讴歌芳菊和青松。前一首写夏景,写快乐,这一首写秋景,写忧愁,都表现了作者不同流俗的清高情操,曲折地反映出他对当时政治的不满。前者铺陈,直抒胸臆;后者比兴,由芳菊和青松兴起幽人。王夫之《古诗选评》说,这首诗“写景净,写情深,乃不负为幽人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