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脚步
文/周瑞红
这老爷子
非要送我到桥边
非要我打的士
非要我靠右走
前几天，妹妹发的朋友圈，这是视频的文案。
那天她刚从镇江回来，朋友圈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父亲慢慢地走在马路边，手指着前方。
我和妹妹都四十出头了，父亲还把我们当孩子，那天妹妹只是从家里走到朋友家，他都放心不下，跟着出来要妹妹打的士。
因为家庭贫困，父亲三十出头才结婚有了我。听妈妈说我两岁那年冬天，有天夜里突然发高烧抽搐起来，父亲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抱着我往赤脚医生家里跑，可想而知父亲当时的脚步是多么慌乱，心里有多么紧张。
整个小学阶段，我都是跟着父亲在他任教的学校里上学，上学放学的路上我就像只小尾巴一样跟在父亲身后。看到田里的麦苗我会追问：“这么多韭菜怎么吃得完啊？”父亲会停下来告诉我那是麦苗。看到蚕豆开的花我会欣喜地喊父亲看：“爸爸，爸爸，快来看 ，这花长着两只漂亮的眼睛呢！”父亲会停下来告诉我这是蚕豆花。
我十岁左右，父亲在一个叫倪官的村子里教书，那个时候条件艰苦，办公室同时也是吃饭和睡觉的地方。中午和晚上放学后，喧闹的校园恢复了宁静。孤零零的我没有玩伴，就在办公室翻看那些书本，父亲看我喜欢看书，就给我订了几种适合我看的刊物。记忆深刻的是《小学生优秀作文选》和《故事大王》。
周五下午放学，是父亲和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可以回家见到妈妈和妹妹了。但如果这天到了新刊物，我就迈不动脚了，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喊我小书迷。记得最清楚的是那时《故事大王》上连载了赵王李元霸的故事，新刊物一到我就迫不及待地翻看，回家的路上也舍不得放下来，边走边看。归家心切的父亲看我那样爱不释手也不催我，步履矫健地走在前面，就这样走一会再停下来，边等边喊：“丫头，回去再看哈，妈妈在家等我们呢！”平时不到一小时的路程往往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父亲有时候也会陪我玩，或是教我下象棋。刚学会的时候我有点上瘾了，一有时间就磨着父亲陪我下棋。其实就我那时的水平父亲几步就可以吃掉我的“老将”，可是他不急着让我输掉，他采取“蚕食”策略，一步一步地吃掉我的棋子，陪着我慢慢下。每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我就会耍赖皮，把棋盘转过来，把父亲的棋子变成我的，我的变成父亲的。父亲笑笑，继续一步一步吞吃掉我的棋子，一直让我输得口服心服，这个过程也让我学会了好多下棋的招数。
我未想过父亲的脚步也会慢下来，更没有想过父亲会有一天跟不上我的步伐。
那天父亲在我家吃完晚饭，他执意要回去。正好孩子爸爸去山西出差带了一大袋苹果回来，父亲又喜欢吃苹果，他回去的时候我就装了一些苹果让他带回去，太重怕父亲拿不动，我就准备下楼送他。父亲让我在家歇着，拎起袋子就急忙往楼下走。我心里知道他是不想麻烦我，就借口说我才吃过晚饭正好出去溜达溜达，他才同意让我送他。
我接过父亲手里的苹果袋子，陪着他走在小区里，路灯已经亮了，一点点黄晕的灯光，烘托出一片安静祥和的夜晚。即便我走得不是很快，父亲也跟不上我，只听见父亲的鞋底和地面摩擦的“踏踏”声，回头一看，心里突然一酸：父亲的腿脚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利索了。
我上前挽住了父亲的臂弯，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听父亲讲他的生活琐事，他慢慢地说，我静静地听，心里默默地说：你曾经陪我慢慢长大，我会陪你慢慢变老，以后的路，女儿会一直陪你慢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