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家乡是在两个山尖儿间的垭口里,有些许住户,大致全是同一祖宗的后人,一大家人世世代代住在这个垭口里。
说不清老屋是在阴面还是阳面,山南水北为阳,可垭口的老屋南北都是山。
进城生活有些年岁了,祖父辈对家乡有着他们的记忆,父亲辈有父亲辈的记忆,而我们则有我们的记忆,大致都是对于家乡的思念,但仍是有不同的。
在我脑海里,故乡是十分美的,终年都是绿油油的,但春秋交替、寒来暑往,一年四季美得各有不同。
春天里田野中开满了油菜花,是黄色的,极为好看的,后来去稍北些地方见过麦子,麦子收获时是全是黄色的一片麦浪,而油菜不一样,它只有花朵是黄色的,且是金黄色的,绽放在田野里,像是绘画时不经意间的泼洒,倒不是用力的油墨的倾泻。
村里年幼的娃儿捱过了沉闷的冬天,跟大地一同在春天醒来,总会三五成群的从各处捡来木棍,挥舞着这称心如意的宝贝武器,打断这些油菜花朵,不被发现倒是还好,倘若被大人发现了他与油菜的战斗,必是让他们跪在堂屋中好一顿训斥,然而娃儿心中的英雄的梦想却不是这样便会破碎的,迟早会重拾一把新的武器在盖过他们头顶的田野里展现自己的盖世武功。
到了夏季,垭口里倒是不热,就太阳晒至正午有些炎热,但仍然是聒噪的,尤其是那些知了聒噪的叫声。大人们会在农忙结束后,搬着自家房屋里的陈旧的木板凳坐到稻场里,唠着家常,多是说些七大姑八大姨这些亲戚间的事情。娃儿们便会找那青蛙、蛤蟆类的去观察去玩弄,蛤蟆我们是害怕的,大多些时候是隔着老远拿石头砸它,长辈说它那脓包里的汁水迸溅到人身上是会腐烂的。
天边的晚霞总是绚烂而耀眼,光线照射在云朵上,既不刺眼,也不暗淡,恰好是温柔的,偶有的袭来的风抚摸在脸上,好像风也是温柔的,待到看见天边的晚霞随着太阳的落山而消退,便告知了明天又是晴朗的忙碌的一天。
下起雨来也是不含糊,前一会儿晴空万里,陡然间一阵大风袭来,雨点就随之落下,不要误以为会是细小连绵的雨丝,然后在田野间或是稻场上逗留,往往是顷刻间的泼泄的暴雨,雨珠似豌豆般大小,打在身上还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下到大些时候,白色的闪电开始撕裂昏沉的天际,轰隆隆的雷鸣也随之传来,与《西游记》中天兵天将的雷公电母无二。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也是个播种的季节。春天播种的玉米在秋天反馈给了朴实的农民最饱满的果实,他们用鞋底将金黄的玉米粒刮下来,保存在大的蛇皮袋子里,多是去做了玉米面来吃,玉米面掺杂在稻米里面是很管饱的,比常吃的油炸的米饭更香更有味道。油炸的米饭单单是放了点油放了点盐,要想吃到鸡蛋饭还得看家里饲养的母鸡何时下蛋。
村里不像城里,老有野猪、獾子些畜生来偷吃你的庄稼,若是给人遇见关系便是抄起木棍赶走他,村里的娃儿们多半去追赶过獾子。野猪却凶猛些,一般都会放些捕兽的夹子或者安置些电网,记得小时,夜里被捕的野猪的嚎叫声还曾惊醒过我。
山里树木到了冬季是不会落叶的,垭口海拔高,生长了许多松柏树,他们保留着冬天里的生机。一场大雪过后,垭口便是白皑皑的一片,高大的树木也顶着白色的帽子,穿上白色的新衣。村里的娃儿们按捺不住纷纷出去打起雪仗,堆起雪人,回到家里被大人拉到柴火旁烤着冻的红彤彤的双手。
这个时候也是最丰盛的时候,一年的积累大多是留在了冬天,尤其是肉,家家户户杀了猪。在村里,杀猪可是大事,有专门的杀猪匠,还得请村里人吃饭,炸的馓子,煮的蹄子锅,小卖部里买的饮料,集镇上赶集买来的卤味纷纷招待上,气氛和过年相差无几。
记忆中的家乡是在那片垭口里,一年四季都是清澈且美丽的垭口里。四季飘香的瓜果鲜枢、漫山遍野的草木花朵、庄稼地里的玉米高粱,朴实的人们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大自然回馈以温柔的阳光与露水……对于这片我所具有浓厚的情感的土地、养育我哺育我成长的土地,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