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姐如此直白的一句“我喜欢他”,一下子把我整不会了。
在这个从不把个人的私情示人的时代,那么高傲的月儿姐,能把自己的真实情感,不加遮掩地告诉我这个在她看来的小屁孩,足可见她承受的心理压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原本想月儿姐会扭捏地嗔怪我,然后会向我说出她编造的为什么会关注晓东哥的理由,接下来,我们俩还得你来我往地推几下太极,最后应该由我下结论:你喜欢他。
可是眼下,完全没按着我构思的情节往下发展,我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看着月儿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这时月儿姐带着哭腔幽幽地说,可是人家不喜欢我呀。
声音透着无奈和痛苦。
我急忙安慰说,怎么会呢?我觉得晓东哥他也喜欢你。
月儿姐抽泣着,慢慢地蹲了下去,把书包放在腿上,脸埋了下去,哭着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我给他写了信,他却一直没回。
原来晓东哥一直没回信呀。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收紧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难道是我们都看走了眼?晓东哥并不喜欢月儿姐、就像他对待围在他身边那些女孩子们一样。
晓东哥从小就遭女孩们的喜欢,但从没看到他顾此失彼,对大家都一样,不和任何人亲近,也不伤害谁,所以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他的归属。
这个时候,我竟然不厚道地有些窃喜。
我蹲下来,拍拍月儿姐的后背,假装不知道那封信,问她什么时候给晓东哥写的。
月儿姐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可怜巴巴地说:还是“五一”前写的,一直没收到他的回信。
我的心一激灵,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晓东哥不是说“五一”前就去集训了吗?他一定是还没有看到那封信,所以没回。要是这样,也许晓东哥还是喜欢月儿姐。
想到这,我的情绪马上低落了下来,便没有什么情绪去安慰月儿姐了。可是一看到月儿姐梨花带雨的,我的心又软了下来。
我还是实心实意实话实说地告诉她:晓东哥“五一”之前就去集训了,大概是没收到那封信。
听我这么说,月儿姐抽泣着抬起头,瞪着好看的大眼睛,天真的像个孩子似的看着我说,真的?
我用力地点点头:应该是的。
真如书里所说的,恋爱的女人确实是傻了吧唧的。
晚上躺在床上,月儿姐一点也不矜持了,拽着我询问晓东哥的过去,我说的越详细她越开心。
从那之后,我们俩茶余饭后的谈资基本都是晓东哥。
说来说去,我发现我们之间所谈论的,让我印象深刻的,基本都是月儿姐来了之后和晓东哥之间发生的事情,而之前的晓东哥,在我的记忆中,实质是淡淡的模糊的,唯一清晰明了的是他长得好看,还带着我玩。
我们的学习依旧是那样的紧张。
每天下午唯一的一节自习课,任课老师像走马灯似的,穿梭于教室里,偶尔两个老师因为抢课,还闹个半红脸。
老师和我们一样,都承受着即将到来的高考压力。
学校也是希望我们,做为打倒“四人帮”后第一届高考生,能够首战告捷,所以是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我们差不多每天都是在答卷、交卷、改卷中度过,分数的高低已经令我们麻木了。
我还是很在意分数的,看着它与日俱增,心里那份踏实的感觉也相继而来,我现在已经从转学到这里时的第59名,晋升到了班级前20名。
不过,最近我发现自己的学习到了一个瓶颈期,几次考试最好的成绩是12名,最不好的一次是18名,而且基本就在这个区间上下波动。不再有向上突破的趋势。这让我有些焦虑,因为我知道这个成绩也未必能考上大学。
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唯有更加努力,才会有希望达到终点。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大家都换上了夏装,尽管都是素淡不甚清透,样式单一的白色,但是,青春的张力会绽放出美好绚丽的多姿多彩。
阳光明媚的日子,总会让年少的我们奔放的激情有地方安放。
这天上晚自习前,我从厕所出来,往教室走,迎面又遇见了林力君。
之所以加了个“又”字,说明这段时间我总能看到林力君。
不过每次遇见他,场地要是宽,我就绕开他;如果是狭路,像在学校的走廊相逢,我不是低头,就是把脸扭向一边,基本视他如空气,犯不上惹他骂我。
今天的场地开阔,我就拐向了操场,准备绕操场走一会儿再回教室。
我刚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到我身后有人喊“哎…”,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见我身后就一个林力君,我前面和两边都没人,我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又转过身来。
“哎,翟潇雨”。这回是喊我的名字。
我回头看看,还是林力君,面对着我的方向,又喊了一声“翟潇雨”。
我转过身来,以为是自己听差了,看着离我仅有几步之遥的林力君,疑惑地问:是你叫我吗?
林力君红着脸,一改往日的嗓高气粗,低声说:是的,我叫你。
我心里想,不是我又招惹他了?还是上次墙根底下,我让他有些难堪,他一直怀恨在心?
我前后左右地看了看,操场人不多,对比一下实力,我打赢他不太容易。但看看他目前说话的态度不像要打仗。于是,我很友好地问了一句:有事吗?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晃了晃头,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看着我,表情严肃地说,我想找你谈谈。
我指了指自己:找我?谈什么?
林力君的脸更红了,吸了一口气说:现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下晚自习我们早走一会儿,我八点钟在校门口等你。
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都懵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晚自习提前走,走你个大头鬼。
我也不绕操场了,回教室上自习。
晚自习要做的事情挺多,整理数学错题,都弄明白之后,我又找一些相同类型的题,进一步加强巩固。
虽说做的事挺多,可我也没有完全忘记林力君和我说的话,只是我就是不想去,所以到了八点,我也没动弹。
没动弹是没动弹,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有点好奇,他找我要谈什么呢?
我回头看看林力君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
不管,我就不去。我还没扭过头来,马洪波从后面走到我跟前,低声说,门外有人找你。
我猜到是林力君。
管他找我干什么呢,去看看。
我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收拾,书包也没拿就出去了。
五月末,八点多,天刚有些擦黑。
我出了教学楼门,看见林力君站在学校大门口,手里夹着根烟,正在往教学楼门口张望。看到我出来,把手里的烟扔到脚下踩灭。
我走到他面前问他找我什么事?
他说,往东边走走,边走边说。说着就抬腿往东边走。
他说的那个东边,就是我们找王荷去的那个铁道东。
我站着没动,冲着他的背影说:有什么话你就在这说吧,我还得回去拿东西呢!
从小奶奶就告诉我,不能和男的单独出去。
林力君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有点无奈地说:那稍微离开点校门口。
我一想也是,和一个男生站着校门口,让人看着也不好,这时已经有个别同学放学出来了。
我就往东边走了几步,在离林力君大概有两米距离的地方站了下来。
林力君又往我面前移动了一步,面对着我。
天已经黑下来了,我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就听他好像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喃喃地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处朋友。但不是现在,是等我们高考完。
他话说的很快,然后盯看着我。
其实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差点没跳起来,他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这可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事,我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你说你喜欢我?
林力君说是的。从你转到咱们班来,我就看好你了,觉得你好。
这会儿,我下巴都要惊掉了。就是全班男生都觉得我好,林力君也不会,他应该是最烦我的,从没给过我好脸。
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有一次下课,我不小心撞到了他,他恶狠狠地骂我:瞎呀!
现在他竟然说喜欢我。
我说不会吧,喜欢我,你会骂我?
林力君理直气壮地说,就因为我喜欢你才骂你。
言外之意,我怎么没骂别人。
我差点没脱口而出,我去你大爷的。
我说那你还是先别骂我了。
说完扭头就走,都没听清楚他后面又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