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的前一天,我在陌生的城市,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在时光不经意的瞬间里,我千万次幻想这个结果。我不去看你,不愿,不敢。我不信人死不后会复生。人死了,大脑停止运转,心脏停止跳动,肉体腐烂,被分解,后来消失了。灵魂像一阵风,很快,便散了。人死之后,与这世间进行的最后一项活动,就是遗忘。短暂的遗忘在漫长的时光里消逝,见过这个人的所有人都走向死亡。这人就在这尘埃里,飘散了。
我知道我也会忘,以现在或者过去的某一秒为起点,在某个今天或者明天,烟消云散。关于记忆的缺口,无法填补。我会见着许多与你有关的风景,会睹千万物思人,但千万物里是千万虚无,我触碰的所有景,都不是你。有一天所有的景都与你无关,我也再不会触景生情。
你走那天几千公里以外天气晴朗,我竟没看到一朵云。也没有风能告诉你,一路走好。我知道一路走好很虚伪,与这熟悉的世人从此衍生时间、空间、灵魂层面的距离,怎样才能走好?怎样算是一路走好?在暴雨狂风的回光返照里,我意识清醒,又无可奈何。
你不会知道的,没人能知道的,好多次,我在一念之间欲再踏足有你的那个城市。但我退缩了,我和以往的任何一个我一样,或者更甚。我虚伪又骄傲,我害怕见你。我一无所有啊,扔到人海里,没有一秒钟,就被迷乱的脚步淹没。我没成为我觉得我会成为的人,也没成为你觉得我会成为的人。我没有出类拔萃,没有满腹诗书,没有特立独行。我就那样,沦为这世间大多数。甚至更懂勾心斗角,更会油腔滑调,更会花言巧语。你看,这就是这样不堪的我。
我想成为你那样的人的,我想要我遇见的每一个学生都喜欢我,我想要和你一样和别人不一样的。但我知道,当我在心底企盼被别人喜欢时,我就不是你了。也不再会成为你。你啊,你应当是与生俱来的独树一帜,别人的喜欢厌恶理所应当。但你毫不在意。你不看任何人,又俯瞰众生。我在你眼里渺小不可见,现在最后一丝光影又幻灭成风。我想我们都是冷漠的人。
我想送你最后一程,在你熟悉的地带。我跋山涉水而去。你走好啊,一路的不愿不敢终究成了不甘,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在这世界上见你了,我再也不能觉得自己还能见你了。
我的青春终究失去了最后的归属,我的故事最终变成了云。我又好多好多话可以用各种各样的问题表达,可是,你听不见。你什么也听不见。
生命终究熬成了梦境,生离熬成了死别。在时间参与的这趟旅途里,无人生还。此别,阴阳两隔。我愿以为生与死只间隔了时间,我不知以时间为海景,在时间之外,是一个苍茫的宇宙。此一别,永无相见之日。路途漫长,站在名利之外的你,在路途之外的你,走好。老师,您走好,走好,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