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散文）

徐霞

身居闹市，不能效法古人闻鸡起舞，只能在手机上设一闹铃，铃响即起，跑进晨曦，去迎接新一轮的太阳。每天穿越市区跑向河边，眼前是滚滚的车流和清洁工的身影，耳边是车子的轰鸣声和清扫待道的唰唰声。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屈指算来，已整整五年。

五年的晨跑，说起来轻松，坚持下来并不容易。因为要强迫自己从睡眼朦胧中爬起，摆脱温暖的床铺，投入清冷的空气中，比起傍晚的散步提起脚来就走要困难得多，也痛苦得多。有时，正沉浸在香甜的梦里，闹铃响了，真不愿起来，期望老天赶快下雨，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睡觉，再续美梦。可是，丈夫说，没下雨，快起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起床跟在丈夫后面向固定的路线跑去。

有天清晨，因为天阴，我们都跑到中途了，天色还黑漆漆的，跑到桥上时，我突然梦幻般发现桥上铺满了钱，一百元、五十元、二十无、十元、五元，各种面值的都有，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弯腰捡钱，捡到手里的钱币湿漉漉软塌塌的感觉，才让我从梦中回到现实，心想，可能夜里飘了点毛毛雨，打湿了某人遗落在桥上的钱币。跑在前面的丈夫发现我没跟上他的脚步，回头找我，发现我一步一弯腰，就对我大喊，你干什么呢？快点跑啊！我说，捡钱呢！

丈夫折转回来拉我说，要是真钱早被清洁工人捡了，那轮得到你来捡。我说，你看，是真钱。丈夫接过去仔细辨认后说，是真的，数了数共有295元，又环顾四周，除了我们夫妻没别人。丈夫还是有些怀疑地说，这会不会是个陷井。我说，不要草木皆兵了，走吧。我们继续向前跑去。

有了这次捡钱的经验，我跑步时就格外留意，尽可能睁大眼睛，特别到了桥上，我更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可是，再也没钱让我捡了。我对丈夫说，要是天天能捡钱，我跑步的积极性一定很高，不用你天天催我起床。丈夫说，你傻啊，自从我们跑步以来，身体和精神都好了，你也不用去医院住院了，可不是天天捡钱吗？我想想也是，跑步前，我曾有过一年住两次医院的记录。转念又想，我跑步没多久就捡到钱，这是不是一个暗示呢？或者说是老天给我的神喻：跑步等于捡钱。

因为我们沿着固定的路线跑，遇到的人也相对固定，印象最深的有两个。一个是大胖子，每天与我们相向而行，我们几乎都在同一地段与他擦肩而过，他天天举着手机边走边打，声音很大，仿佛在与人谈判或者在交待工作。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我们无穷的想象。我和丈夫边跑边猜测他的职业：他或许是一企业小老板，象周扒皮一样，天不亮就吆喝他的员工起来干活。不对！他应该是一跨国公司大老板，正与国外的公司谈生意呢，因为时差的关系，他必须这时候谈……久而久之，我们仿佛对他产生了感情，关心起他的安危来了。只要一连几天不见他，丈夫就会说，大胖子那身体是不是出毛病了。我说，不会吧，可能是出差去了。再见他时，就会观察一下，他是瘦了一点还是更胖了。还有一个走得很慢十分瘦弱的耄耋老人，我总担心一阵大风会将他吹起来飘到天上去。可是，老人却风雨无阻地坚持走路，每天清晨，他手里总捏着一把弯把子黑伞，沿着大路的边沿，小心翼翼地艰难地行走着。每当我懒惰和懈怠之时，老人步履蹒跚向前挪动的身影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激励着我。

晨跑，让我有机会见识日出前美丽的云彩，让我有心情欣赏河边树木四季的变化，让我尽情聆听一路鸟儿的歌唱，更重要的是让我精气神十足地应对每天工作和生活的重负。然而，事情都有其两面性，譬如有花开就有花落一样，在晨跑过程中，我也遇到过暴风骤雨，整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甚至付出过血的代价，险些破了相。

沿着固定的路线跑步已好几年了，我自以为对路途非常熟悉了，熟悉得如同在自家院落一样，闭着眼睛都知道每个角落里有些什么物件。也许正是因为我过于自信了，没有认真看好脚下的路，一个马趴摔倒在坚硬的水泥路上，眼镜打碎了，脸划伤了，鲜血淋漓，腿也跌伤了。这才仔细查勘拌倒我的东西，原来是一商铺用剩的水泥没有及时清理干净，堆在门口被雨淋湿后凝固成一个大大的鼓包，我猛然踢上去，栽跟头自然在所难免。

这次意外事故，没让我停下晨跑的脚步，却让我深思。我忽然发现，晨跑犹如人生，可能有无数的际遇与邂逅，有风清气爽、朝霞满天、鸟语花香，也有曲折坎坷、不测风雨、疲惫伤痛。只要给自己一个目标，给自己一份坚韧，像阿甘一样简单地义无反顾地向前奔跑，并在仰望星空时不忘低头看路，既使不慎跌倒了再爬起来，给自己一个宽容的微笑继续向前。蓦然回首，自己可能已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