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三十。

或许你们都还在舒服的床上，或者去看车展与人头了。

我们的早会早已经开始。

会议全程一个半小时，90分钟，八点三十开到十点。

前一小时各种汇报，总结。

后半小时老总发言。

在我们公司，除了老总与副总以外，往下的所有主管员工都有个心照不宣的默契：

大会议室中间直通讲台的过道两边：

谁、都、不、想、坐！

位置每人一个，别人我不管，反正我是每天至少提前十分钟，去抢占靠窗的位置。

迟来的？

呵呵！

不好意思，中间两排在等着你，而且今早你的肩膀怕要受苦啦！

Why？

这就得说说我们公司的吴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踏着正步来了。

53岁，自称老吴，来自江西。

板寸头，一米八，乒家子出身，受过党的教育。

总是毕挺的中山装，或黑或灰。

雄赳赳，气昂昂，走条过道，就像跨过鸭绿江。

我们国的大大是他的偶像，站到讲台上就仿着大大一样向我们挥手。

看我们就像：阅兵！

叫我们做：同志！

只是他却没有大大那样的慈眉善目。

对他的同志们总是不满意的神色居多！

那手，握起来时，沙包一样的拳头，若打起虎来，怕是和武松有得一比。

摊开时，又整一铁沙掌，铁掌帮的。

只是他没在水上飘，他在会议室中一边演讲一边狮子吼，还常常配合着大幅度的肢体动作。

例牌的亲民动作是，话没说两句，人就从讲台上跳下来了。

虽然每日都能见一遭，但依然能吓很多人一跳！

这不，拿着唛，又走到他的同志们中，讲到激动处，不管你是谁，顺手就是一掌，拍在坐在中间通道两边本就战战兢兢的同志们肩上。

“啪”的一声，听着都觉得要内伤。

假若长期以往，估计肩膀都要被拍低两寸！

"人心惶惶"。

这就是我们都不愿意坐中间的原因。

由此引发了每天早上抢边排位的暗战。

都提前来，会议每天齐刷刷的准时，这是老吴最满意的地方，但他不知个中缘由，不知道我们都是被他的铁沙掌吓的。

只是，再怎么提前也总有落后的两排人，被迫坐到中间去，肩临被拍的风险。

被拍的同志也不敢作声，虽惊又怕，但只能默默承受，摸摸肩膀，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第二掌。

也曾有同志不识相，眼疾肩快的，趁老吴掌风未到，已缩到一旁。

这就不妙了！

老吴一掌突然拍空，愣了一下，演讲中断。

先用那金鱼眼瞧得你毛骨悚然，然后猛然一吼：躲什么躲？做业绩怎么没见你这么眼疾手快？

……

吼声回响，六种震动。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憋着气，挺胸收腹，更是规规矩矩地坐着椅子的三分之一。

这，也是老吴的硬性规定。

开会：要站如松，坐如钟，挺胸收腹，不准玩手机，不准打瞌睡，不能交头接耳，不能翘二郎腿，不准一屁股把椅子坐满，要目视老吴，听明白了就给点个头，响亮回答。

把他在部队那套用在了我们身上。

他真的是曾在部队里训练过的将，但我们是连花拳绣腿也不会的兵。

老吴的致词，也通常五花八门的。

爱祖国，爱传统。

从《道德经》到《了凡四训》再到《易经》。

从国际时事到社会民生再到家里伦常，开放三胎。

引经据典，谈古论今，种种譬喻，含沙射影，从而引伸到公司的业务板块，该怎么开拓，发展。

有板有眼，中气十足，能量满满。

偶尔还用粤语问上一句：听吾听得明个喈？听明左就同我点个头哦……

于是全场哄笑：嗯……明白了。

头都点得像捶蒜似的。

但老吴要开骂的话，也有先兆的：

如果他突然笑意盈盈地摸狗头一样摸摸你的头或肩膀，然后再问你一些稀里古怪的问题，你就得注意了。

一些新人总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就里的。

看看，今儿又来了，好好的一间业务公司的大老总。

想要骂人，总是先“抛砖引玉”。

他正在目光如炬地问前面一位大姐：

我们周总理为了中华的崛起而读书，那你当初是为了什么而读书啊？

糟了！那位被问的大姐，可能被看得发毛，竟一脸懵逼，不自觉地答：不知道……

这下好了！

老吴的脸立马拉长，嫌弃流露，顺势爆粗：

放屁！你他妈的连为什么读书都不知道，一看你就没把书读好……难怪今个月业绩做得那么差……还有看看你们这些人，没精打采的，这怎么能打胜仗……

好吧，总是前端鸡汤，后头毒药。

本来他前头说些惜古抚今的，我还挺喜欢听的，起码会议没那么枯燥。

但若骂开了，没有半小时是停不了的啦，都惯了。

我偷偷瞄了一眼窗外，晴空万里，今个五一假期的天气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