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谢荼想，自己这一生究竟要犯多少错，要错过多少人，要留下多少遗憾，才能看见一点希望。

　　明明自己那么努力去留住属于自己的那点温暖，可总是事与愿违。

　　为什么呢？他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么大的人世间，没有了令人留恋的事物也不过是个庞大的模型。

　　死亡的想法无时不在钻入谢荼脑海中，无时不在诱惑着他，死吧，死吧，死了后就都解脱了。

　　谢荼看着自己手中的药剂，出神望着，下一刻抬手喝下药剂。

　　药剂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只是情感阻断剂。他现在经不起情绪大起大落了，他现在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了。

　　药剂慢慢发挥作用，谢荼感觉到自己对世界的感官逐渐模糊，世界不再深刻，声音不再清晰。情感阻断剂的副作用是让人陷入半盲半瞎的状态。

　　幸好，心也没那么疼了。药剂在对他大脑前额叶产生轻微麻醉作用，不多，但足以让谢荼继续活着。

　　谢荼打开光影，找到隐藏通讯里的人，虚拟界面打开，对面的人接通通讯。

　　对面的人呼叫谢荼，谢荼却停顿一会儿才回答对方。

　　刚开始对方以为是光络延迟，等交谈好久情况也没有好转，往谢荼坐着的地面一撇，药剂瓶子还躺在地上。一瞬间对方就明白了，毕竟那些药剂有自己出力的地方。

　　“谢荼，你知不知道这药剂副作用有多大！搞不好你一辈子都是半盲半瞎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药剂作用还没有稳定，现在正在影响谢荼思维反应，谢荼说话都要反应一会，“可我不能倒下，我身后没有人了。”

　　“屁，我们不是人，Ar机构那么多人都不是人，当初你那么诚恳把我们这群疯子骗到你的实验室，怎么说的？要我们才能不被淹没，要我们在这能不被当成疯子，是你告诉我们我们是天才，只是恰巧普通人没办法理解的天才。”对方嫌骂的不够狠，喝口水继续骂，“我们这群人为什么服你，真以为你那三顾茅庐真诚打动我们了，真以为凭你几句心灵鸡汤我们就燃起斗志了？”对方说完想说的还嫌不得劲，最后加一句“屁！”

他们这群人共情能力极低，俗话说的智商极高，情商为负。他们感受不到谢荼的伤心，或许知道，但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全身心都投入研究，其他一切不过烟云。

　　“我们是因为你，我们这群疯子都承认你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你自己的天赋才是世间仅有，我们知道，我们这群人跟着你，就一定能创造奇迹。”对方声音缓和，但是瞅了眼谢荼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

　　声音又暴躁起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要是能过来我铁定抽你一大嘴巴子，你搁这演苦情男主呢？那都是我侄女十岁以前看的电视剧了，她现在十一都嫌幼稚，多大人了，害不害躁。”

　　“说完了？”谢荼揉揉太阳穴，药剂作用已经稳定了。声音凉凉的对对方道。

　　对方看谢荼这样子，慢半拍意识到这位好像是他的顶头上司，掌管着他的工资发放那种，心中暗叫苦，小侄女，答应你的全套书要泡汤了。

　　“说完就给我滚回去干事。”谢荼语气沉下来说到，因为情感阻断剂发挥作用，谢荼声音透出机械的冰冷感，有种骨子里的威严，不是因为外在条件养成的，而是那种看惯人间冷暖后，冷眼旁观的语气。

　　谢荼和李明如太像，准确说，过去的谢荼和李明如很像。现在的谢荼挣脱了过去，就不像李明如了。

　　过去就像一个茧把谢荼困在里面，李明如的死让这个茧裂开一个口，寒风吹进来，刺骨冰冷，谢荼更加往里面躲去，用茧遮蔽冷风。吴文的死让这个茧彻底破碎，谢荼避无可避，只能破茧而出。

　　外面的寒风混杂着冷雨冰雹捶打着谢荼刚破茧的柔软的翅膀，恶劣的环境没有让谢荼夭折，反而让他的翅膀变得强壮有力，轻轻一扇，便破开黑暗。

　　如果无人做我的光，那我便是自己世界的王。

　　“你几年前让我们尝试做的不死实验陷入瓶颈，我觉得我们最初方向就错了。”

　　“嗯，这个研究方向就先搁置着，我有另一个想法。”谢荼查找光影，“详细资料我发给你。”

　　正常人遇到这样的老板，肯定就想掐死老板了。一个项目辛辛苦苦做了几年，本来是遇到问题想找老板解决，结果老板轻飘飘来句，哦，我不做了，我准备换一个给你们做。

　　但明显，这对员工和老板都不能归为正常人。

　　“不正常”员工很感兴趣的打开老板发的资料，“无限猴子定理？”

　　“嗯，不过未来一段时间我应该没时间和你们交流沟通，你们先自己看着，到时候在说。”这话听着很像老板给员工画的大饼，但是刚才还把谢荼骂的狗血淋头的人很是乖巧的咽下这口饼。

　　“好，我回去和疯子们商量一下。”对方整理好资料，看眼情绪不稳定的老板，良心一动，“老大，你这药效不行啊，才多久你就又控制不住自己了，”说出口的话却没听出多少良心成分，“哎！老大，快把刀放下，年纪轻轻怎么自残了啊。”

　　还是想死啊，哪怕有新实验支撑着他，可是那个希望太渺茫了，太渺茫了！谢荼面无表情又打开一瓶药剂喝下。“你们先放下猴子实验，先帮我做出效果更好的情感阻断剂吧。”

　　“你不说我们也猜到了，诺，”对方在虚拟界面展开新型药剂成分图，“我们无聊就升级了你发明的各种药剂，有毒的毒性更大，疗伤的效果更好，像这种情感阻断剂，”对方说到这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种惨无人道的，我们也顺便升级了，时效更长，副作用也更小。”

　　说完看谢荼想发怒却又因为刚喝药表情管理不受控制，两者加起来让谢荼表情不上不下，“已经邮寄给你了，大概就要到了。”

　　刚说完，门铃就响起，“你好，有您的上门取件，麻烦签下名。”

　　等谢荼拿回快递，冷笑道：“快递到付？”

　　“嘿嘿，老大你又不差钱不是，我这不是要给我小侄女攒钱买书嘛。”

　　能让这个情商为负的人这样在意，这个小侄女不是有超能力就是个小疯子。

　　建国后不许成精，显然小侄女不会超能力。他这个小侄女父母都因意外去世，走投无路给这家伙收养的。

　　这家伙本来不想带孩子，想给小侄女放孤儿院就算了，可是那个小女娃第一次见面就口算出复杂计算题，当时小女娃就七岁吧。这家伙看见自家侄女如此有天赋，很是稀罕，就决定收养了。

　　“关于上个实验的相关资料就地销毁吧，既然方向错了，就不要一错再错。”谢荼说完就直接结束通讯。因为药效再次发挥作用，谢荼脑袋转动缓慢，他的思绪突然放空飘到几年前。

　　那个小侄女是比同龄孩子聪明许多，但是智商在那群疯子里并不足以让人惊艳。当初那家伙决定收养小侄女给他这个老板的理由是，他的小侄女足够聪明好好培养一定大有作为。

　　他那时还沉浸在不死实验中，没有太在意这个小女孩留在Ar的原因。

　　后来，是团队里唯一一个女孩子偷偷来告诉他，那个小女孩智商并不高。

　　自己当时顺着问了句，为什么。

　　那个女孩子这样告诉他：“龚阳从小患有自闭症，被他亲生父母抛弃。他当初不想收养小侄女是觉得自己没能力，可等他真见到了，他说他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无依无靠，实在舍不得丢下她。”

　　很意外，他当初找到他们是看中他们的能力，他不在乎他们是世人以为的疯子、精神病。可是他的确也没把他们完全当成正常人，至少他明白，这群被世界抛弃的天才也抛弃了世界。说直白点，这群人很多都是厌世者甚至是反社会者。

　　所以知道真相后他很意外：“直接和我说明白就好，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这样的理由？”

　　“可能……是觉得有用就不会被抛弃吧。”女孩如此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