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子夜,青鸾独自待在屋内
大大小小的行囊已收拾齐整,在墙角堆出沉默的影。他独坐在榻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等待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烛火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每一次明灭都仿佛在提醒:过了今夜,若再无消息,他与青云宫的缘分便将彻底斩断。
子时三刻,容若与永晔弈棋方毕,踏着月色回到自己屋前。推门便见烛影摇红,银雪蜷在榻上甩着蓬松的尾巴,琉璃似的眼珠随她移动。
目光流转间,忽见子悠斜卧在一侧卧榻上,指间还虚握着卷摊开的公文,呼吸匀长,竟已枕着满室灯火沉沉睡去。她凝立片刻,终是取下搭在椅背的墨狐大氅,蹑足近前,将那片温软轻轻覆在他肩头。
银雪歪着头,看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竟变作与它别无二致的白猫,轻盈地跃上子悠的腹部。
子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抬手推了推,那“银雪”却灵巧地旋身,又稳稳落回原处。如此往复两三回,他终于揉着眼醒来,朦胧间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猫瞳正凑在面前,一瞬不瞬地端详着自己。
“昏头了?”他无奈轻笑,索性掐着猫腋将这小东西高高举到空中。谁知那猫儿竟伸出粉嫩的肉垫,结结实实按在他唇上。
子悠晃着手中毛团,任由雪白的尾巴在眼前扫来扫去:“叫你淘气……叫你淘气……。”低沉的嗓音里浸着未醒的慵懒,惊得真银雪在榻边竖起尾巴。
容若忍不住现了真身,却仍伏在他胸膛上笑颤了身子。纤指轻抚过他睡意未消的眉眼,气息拂过他微启的唇:
“大人果真睡迷糊了……”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得逞的娇憨,“竟连我都认不出了?”
笑声渐歇,她忽然凝眸望他。指尖如描摹珍宝般,缓缓划过他的额心、鼻梁,最终停在微凉的唇瓣上,声音倏然放轻,似羽毛搔过心尖:“方才我那狸奴尾巴……滋味可好?”见子悠默不作声,只睁着眼凝望自己,她索性憋了笑问:“要不要再尝尝?”
子悠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眼底那点刚醒的朦胧瞬间被暗火取代。他手臂肌肉一紧,正要发作,却被她抢先捧住了脸。
温软的唇瓣像初春的雨点,细细密密落在他绷紧的下颌和脸颊。她一边亲,一边从睫毛底下偷瞄他的神色,声音又软又糯:“我知道你最好…定不会同我计较。”
那刻意拖长的尾音像沾了蜜,每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他心尖最柔软的那处。她甚至故意用鼻尖蹭了蹭他颈侧,察觉到掌下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嘴角忍不住翘起个得逞的弧度。
子悠猛地坐起身来,指尖略显慌乱地整理着微皱的衣襟,耳根还残留着未散的红晕:“……真是个妖精。”
容若顺势挨着他坐下,柔软的手臂如水草般缠上他的脖颈,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他滚动的喉结:“好人儿…就饶我这一回,可好?”
见他别过脸去,她轻轻捧住他的脸颊转回来,眸光潋滟地望着他:“想求你件事……。”
子悠抬手轻按住她的唇,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免开尊口。”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却泛起纵容的弧度,“果然……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罢了……时辰也不早了。”
容若轻声说着,衣袂轻旋间已擦过他膝头。她利落地将散在案上的公文理齐,又俯身捞起团在脚踏的银雪,一并塞入他怀里。
“大人日夜操劳,”她指尖拂过猫儿蓬松的背毛,眼尾弯起清浅的弧度,“夜已深,我就不虚留大人了。”
银雪在她掌心与他胸膛之间搭成毛茸茸的桥,她顺势轻轻一推,连人带猫送到门边。
“这算是,用完我了?”子悠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唯有怀里的银雪不安地动了动耳朵:“到底所为何事?”
“哦,对了。”容若脚步一顿,翩然转身。她取回那件墨狐大氅,仔细为他披上,指尖灵活地系好领口的丝绦。最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轻吻。
“路上当心。”她后退半步,眸中漾着狡黠的水光,“我就不送你了。”
子悠指间流光一转,门扉悄然闭锁又添了结界。银雪与公文轻飘飘落回案头,他手臂已环上她腰际:“我想想……这番殷勤,莫不是要为哪个男人求情?”
“去……。”容若哧地笑出声,指尖抵着他胸膛要推拒,反被他揽得更紧。她索性仰起脸迎上他视线:“他算哪门子别人?不都是自己人。”
指尖顺着官服纹路慢慢描画,声音忽然轻了下来:“若没有他……我怕是早撑不到今日。”
"果然是为这事。"子悠凝视怀中人,"你不过是面上放肆,他却是骨子里不知深浅。宫中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若为他破例,往后如何服众?"
子悠忽又蹙眉:"再说......他凭什么能请动你?"
容若抬手轻触耳垂坠子:"这个......你可还认得?"
子悠凝神看去,正是人间历劫时他在人间为她选的那对耳坠。
"前些日子我又寻着了。"她声音轻柔,"这可是我的宝贝。一直收着没舍得戴。好看么?这可是......过命的交情。"她食指轻拨那耳坠子,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一码归一码。"
"自然。"容若指尖仍流连在他衣襟,"宫规不可废。我只求,留他做个杂役,叫他吃些苦头长长记性。待日后有机会,再让他考学,我亲自带着他学便是,自己人,岂能不留在身边照应着。"
"考学?我要的可不是庸才。"子悠目光与她相接,"你既然开了口,容我想想……。"
他指节轻叩案面,声线清冷:"叫他从末等杂役做起,夜里自行想法子温书。半年后若再考不上,立即逐出宫门。若再生事端——。"他顿了顿,"连带着求情之人,一并处置。"
"我就知道……。"容若眼波流转,"不必劳您吩咐,我自会安排。若你真不要他,我带他走便是,总归能派些用场。"
她倾身环住他脖颈,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他喉结,语声甜得能沁出蜜来:“我就知道,我的神官大人脑袋灵光,人极聪明,模样生得极好。嘴上不饶人,心肠却是顶好的。哪里真舍得放自己人出去受委屈?”
“还有呢?”子悠眼底漾开笑意,被她这副模样逗得舒畅。
“慧眼独具……识人辨才。”容若煞有介事地点头,指尖轻点他心口,“ 还会哄人…这才寻着我这么个万里挑一的聪明人儿。”
说罢,二人已笑作一团。
“这倒是。”他笑着将脸埋入她颈窝,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肌肤,忽然轻轻含住她耳垂:“还有……忘了?你最受用的……。”
容若身子微微一颤,捧起他的脸,只见绯色从双颊一路漫至耳尖,羞得抬手作势要打:“你这没正经的……。”
那一刻子悠早已笑着拉过她手,指尖自然穿过她指缝,在她面颊、唇上印下细密的吻,声音里带着低沉的笑意:“我的好处……远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