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喜欢长辈们问这样的问题,长大了你是想考清华还是想考北大呀,你的理想是什么呀。
那时我就会怀着满满的骄傲,告诉他们我的选择。
好像,只要我说出来,那些理想就变成了现实。
后来的我逐渐长大,慢慢知道了,清华北大没有那么容易去读,科学家也没有那么容易当。
在现实与理想之间,隔着一条深深的不容易逾越的鸿沟。要想到达彼岸,就要一点一点地把这条鸿沟填平。
这条鸿沟的名字叫做高考。
刚刚开始时,希望的力量总是很强大,这股力量足以支撑我们走过一段沉寂时光。但后来越来越吃力,越来越寂寞,越来越力不从心。
于是你说,算了,其实这边的风景也挺好的。
放下工具,丢掉信念,卸下一身辛苦。
偶尔,也会觉得可惜,于是起来象征性的填点土。但好像无济于事,于是自我否定,彻底放弃。
不知有多少人就这样与高考说拜拜。
我也曾是其中一员。
我出生在一个说来算是封闭愚昧的小乡镇。父辈们好像约定俗成地形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女孩子不用读高中,念大学,混个初中毕业证就可以外出务工赚钱了。书是留给家中的弟弟们读的。
可说来也奇怪,唯独我的爸妈不这样想。从小到大,都是我一直被父母鞭策着读书,有时为了让我能安心念书,他们甚至不惜动用武力。
我从小就不用在农忙时旷课跟着父母去地里干活;我从小就不用为了跟父母要学费而绞尽脑汁;我从小就是附近同龄女孩子们羡慕的对象。
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是聪明的小孩,我不精通复杂繁琐的数学方程式,也不喜欢英语庞杂难懂的语法句势。我只是被裹挟在人群中朝前走着,拥有着我的也是父母的理想------考上大学。
高中文理分科时,我顺从了父母的意愿选择了理科,从此以后的每一步都更加步履维艰。
这些困难渐渐吞噬了我对于大学的向往,反倒让我更加恐惧高考。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放弃,但作为一个从小就顺从父母的乖乖女,我没有勇气告诉父母这个想法。
那时同我从小玩到大的姑娘们都已外出打工,一月两千多块的工资,四分之一用来当生活费,其余悉数寄回家中。
可当时在我看来,她们过得比我要幸福许多。她们不用每天面对无休无止的试题轰炸;不用每日神经紧绷唯恐走神;不用在最美好的年华只能裹着又大又丑的校服。
她们拥有的一切,都比高考对我更加有吸引力。
升高三的那场考试,我没有达到重点班的分数线,被刷了下来,进了普通班。这意味着迈进重点大学的一只脚被生生拽了出来。
班主任找我谈话,我想正好趁这个机会告诉她退学的想法。当我风轻云淡地迈进办公室时,我看见了母亲。
她就那样局促地站在班主任的案头前,脸上带着讨好般的笑容。看得出来,母亲为了不给我丢脸,还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配着颜色鲜艳的新衣服,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那一幕,彻底扎碎了我的心。
那一刻,退学的想法在我脑中消失殆尽。
我静静地站在母亲旁边,流着泪听完了班主任的呵斥。
但是最后,我还是要离开实验班。
当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搬着桌子从班里走出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整个天空都变得灰暗。从三楼走到一楼,一步一步都像是刀子,割在我的心上,窒息的痛。
但也是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未来。
我再也不似从前那样得过且过,也不再羡慕别人的人生。我要走好自己的每一步路,为自己,为高考,也为爸妈。
我在自己的课桌上写下了一句话: 哪怕仅有一厘米的阳光,也有它灼热的温度。
我开始相信勤能补拙。我知道,只要你肯,你就能。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父亲激动地用那双农民的布满老茧的手把烫着金边的录取通知书抚了一遍又一遍,嘴里还念念有词,“闺女考上了,考上了呀。”
我忍着眼泪冲他笑,“是的,爸,我终于考上了。”
那天,是我二十年的生命中最开心的日子。
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很多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但能够坚持到底的人却是寥寥。
马云说过,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很美好,但是绝大部分人是死在明天晚上。
我挣扎过,但庆幸,我没有放弃。
与我而言,高考就如同一本毕业简历,当你真正经历过之后,才明白那些咬着牙度过的苦难都融化在了岁月里,为生命增添一份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