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仙君!你尝尝,我刚烤的鱼!”只见一个粉衣少女从山下跑上山来,白白净净的脸被烟给熏上了黑色,唯独明亮的是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若是拿桃花与那双眼睛比,怕是桃花也要黯然几分。
“小离嫒,你怎么又溜下山了?诶!这什么啊?这么香!”
言者是这黛山上唯一的桃树妖,身着青色衣衫,头发草草束起,正随意躺在树上,闻到离嫒手中的烤鱼的味道便从树上飞身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条鱼。
离嫒赶忙转身护住烤鱼,没好气地道:“岸泽你怎么在这儿,仙君呢?我这是给他烤的,不是给你的!”
岸泽拿起手中的玉扇敲了一下离嫒的额头:“你个小丫头片子,什么好东西都给你家仙君……你家仙君不在,这个时辰……估摸着是闭关呢吧。要不……这烤鱼我替他吃了?”
离嫒皱了皱眉,护道:“不给!你一只树妖,怎么吃荤的?要吃自己去烤!”
岸泽气得两手叉腰:“诶你!年纪挺小脾气倒不小!哼,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争一条破鱼!”
“你们又在吵什么?”厌离仍着一袭白衣,缓缓地从屋子里走出来,眼神淡淡地看着打闹的两人。
“整日吵吵闹闹的,这黛山早晚要被你们掀翻。离嫒,我给你留的功课做完了吗?还有你岸泽,你都活了几千岁了,还同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计较?”
岸泽不服气地大步走到厌离面前:“你不也就比我大了那么几百岁,还教训我!你家宝贝小离嫒,我可不敢同她计较呢!”
离嫒见到厌离开口,低眉顺眼地作了个揖:“仙君,你布置的功课我都完成了。这才偷溜下山去烤鱼,仙君,你要尝尝吗?”离嫒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厌离的神色。
厌离并没有理会岸泽,只见离嫒如此乖巧,语气松了松,不似先前严肃,开口道:“我此时并不想进食,你吃吧。”
“诶!你们别谦让啊,要不,让我吃?”岸泽环视二人,最后将眼神锁定在了那条鱼上。
离嫒听完厌离的话耷拉下脑袋,低声说道:“知道了,仙君。”然后将烤鱼递给了岸泽:“我也不想吃饭,你吃吧。”
岸泽眼瞧着厌离这冷漠的神情和离嫒难掩失落的神色,一时也不知这鱼是该下口还是该等一会儿再下口,场面胶着尴尬极了。
可这厌离早已习惯这种尴尬,离嫒也不怕这种尴尬,叫岸泽不知说些什么。暗自心想道:小离嫒辛辛苦苦跑下山烤的鱼,怎么说也应该接受呀,偏偏几句话就给打发了,对待一手带大的姑娘都这么无情,厌离这心是被狗给吃了吗?!唉,可这小离嫒自幼就拿厌离的话当圣旨,我怎么哄都不及厌离的一个表情能让她高兴……
就在此时厌离突然开口,用平静的语调道:“还愣在那干什么,快去河边把脸给洗干净,一会儿带你下山到枫林镇去吃东西,我可不想带着个花脸姑娘。”
离嫒原本低着头在想怎么让仙君高兴,听到这话立马咧开嘴笑着答应,转身就朝河边跑去,步伐欢快的像只鸟,恨不得飞到河边。
然后厌离又盯着岸泽:“岸泽君终日在本体里睡觉,不理凡事,今日怎的过来光临寒舍?”
岸泽此时早已将烤鱼下肚,一改先前和离嫒斗嘴的散漫稚气,忽而严肃起来:“小离嫒你养了十六年,这之前呢,你为了她迟迟不肯回族里接替族长之位,如今她已然十六,是不是该送她回亲生父母家,然后跟着我回族里了?”
厌离眯了眯眼,修长的眼眸渗透着冷意,沉着脸道:“当年离嫒被父母抛弃,若不是我,她便早早入了江鱼之腹,我给了她这条命,如何有送还之理?还有那族长之位,告诉那个男人,我不稀罕。你身为黛山的桃树妖,若不是受了我的恩泽,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化成人形,你若知道感恩,还是少管我们蛇族的事为好。”
“你以为我想管啊?要不是那老族长赠了我这把玉扇,收了人家的礼我怎么能不帮人办事呢?再者说了,小离嫒是人,你是妖,自古以来人妖殊途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她早晚会死去的,趁你对她没那么深的感情,便送她走吧,我这都是为你好。你难道忘了阿娴的教训了?虽说你对她并未动情,可……”说到这的时候岸泽便闭了嘴,周围散发出来的寒气冷的他心里发怵,自知碰了不该碰的底线,他只能祈祷小离嫒赶紧回来救他了。
厌离正要动怒,同岸泽打一架,只听得离媛的声音从老远传来“仙君!我洗完脸了,咱们快去吃饭吧!”不久,离媛便跑到二人眼前,厌离收起先前的剑拔弩张,恢复平静如水的模样道:“我们走吧。”
岸泽松了口气,知道今天算是触怒了厌离,正打算告退,只听得离媛突然说道:“对了,仙君,我刚才在河边洗脸,碰到了一个姐姐,她长的漂亮极了,天仙似的,她说今日是她的祭日,要我转告仙君,你该给她烧点纸钱。那个姐姐是谁啊?是仙君在地府的朋友吗?”
岸泽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望着离嫒:“漂亮姐姐?她是不是眼角下有一颗泪痣,身着蓝色衣裙?”
离嫒眨了眨眼,摇头道:“眼角下是有一颗泪痣,可并不是蓝色衣裙,是暗紫色的。你难道认识她?”
“是邪灵。离嫒,进屋收拾东西,我带你离开。”离嫒从没见过仙君如此凝重的神色,虽疑惑但并不敢发问,便心里摇着拨浪鼓地赶紧跑去收拾行李了。
“那姑娘是……阿娴?她不是已经……若她成了邪灵,小离嫒便是她第一个目标,可你又能把她带去哪呢?这邪灵可不好躲啊。”
“不好躲也要躲,离嫒是凡人,若是被邪灵缠上,便永世不能超生。以我的实力确实不用躲她,可我终究有愧于她,不能下手。”厌离拧起眉头,朝屋内那个仍一头雾水的姑娘看去,愣了神。
收拾完行李,他们便下了山。这事岸泽本可不管,但离嫒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若离嫒出事,他也不好受,索性便跟着了。厌离带着离嫒打算先去吃饭,再去祭拜她,而后便有多远走多远,最好让邪灵找不到。离嫒什么也不敢问,但对于下山有着无比的期待,一路上心情愉快,并不知晓会面对什么。
有很多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他亲手种下的因,没成想如此快便结下了果,还叫一个无辜的孩子惹上了杀身之祸。此时厌离内心各种情绪织成了网,不知是愧疚着谁多一点,只拧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走路。
三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