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叶落无根四飘零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1-

北宋年间,巴蜀圣地,天府之国,人人富足安康。这是一片平静祥和的村落,有私塾也有校场,头脑聪明的便可以舒适的读圣贤书,期待日后可以入朝为官。而剩下背不下书的大部分会去帮家里务农,实在烈性顽皮的,便全部送到校场勤加操练,大部分会在之后变老实听话,很少有真正入伍的。

阿郎出生自普通人家,父母都是普通不过的老实人,却自幼聪颖,任何古书倒背如流,还天生写的一笔好字,实在让家人惊叹不已。学会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爹娘,而是现在是什么朝代。村头的算命先生抚须长叹,此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阿郎能言善辩,务农背书生火做饭样样无师自通,七岁便和爹爹举杯同醉,大叫好酒。八岁时候缠着村中猎户带着自己走遍山林,目睹豺狼虎豹,学习拉弓射箭。阿郎私塾成绩一直让教书先生点头称赞,但对于武艺实在没天赋。拉弓射箭进度极慢,村里的一些庄稼把式也学的不尽如人意。尽管如此,村里人还是对他喜爱不已,认为他是文曲星转世,日后必成大器。

十岁那年,阿郎勉强拉满最小的弓弦,获得了进入校场的资格。全村人都强烈反对。村长百般劝阻想让阿郎勤于读圣贤书,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谁料阿郎坚决不从。

“我这一生,必定仗剑不平,走遍天下,不然就是辜负了我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时光!”

阿郎的父母总是每日默默的为其准备好饭菜,其他的都让阿郎自己选择。村中人无奈下,看着阿郎进了校场。他是唯一一个主动接受入伍训练的孩子。仅仅一年,阿郎变得精壮起来,也有了一些拳脚功夫,五年后,阿郎告明父母自己准备应征入伍。此时的阿郎身形伟岸,比父母高出太多,十六岁的少年诗词歌赋张嘴就来,舞剑饮酒不在话下。果断拒绝了同村人的婚娶等要求,告别父母,随军远行。

-2-

此年辽朝未灭,行军至南京应天府,金陵风光深深吸引阿郎,胭脂奢靡,车水马龙,阿郎逗留数日,决定弃武从文,立志面见当朝皇帝,做一个天子门生。

“安定的日子没有多久了,日后有的是日子打仗,现在让我好好感受下这北宋王朝的繁华。”

阿郎再次拿起书本,不再出口成章,而是一句一句仔细推敲。同年,解试、省试拔得头筹,终于可以入得殿试面见天子。

入朝为官,分得府邸,却未曾告诉父母。只是每日好奇观察这宫殿的一角一落,出神的看着宫中的侍女太监等。

“入朝我必为变法一员,变法没有好下场,但这宫中无宦官女人乱政,当真是文人的天下,让我也施展一番”。

阿郎结交同僚,爱憎分明,时常把酒言欢。神奇的是,几次的政局动荡,和阿郎交好的人都幸免于难。感激的人更亲近,憎恨的人也更深刻。在变法最高潮的时候,阿郎决定辞官归隐,众人纷纷不解。同年,英宗皇后高氏彻底废除了新法,只有阿郎幸免于难。

游山玩水,踏遍五岳,与佳人赏月,与江湖豪士饮酒。阿郎踏遍疆域,不曾停息。一年又一年,阿郎甚至还有几年出家做了和尚,而后又还俗投入道教清修。阿郎在金陵城内开过酒馆,也在码头上当过渔夫。终于有一天,阿郎想回家了。

巴蜀依旧富庶,全国上下四分之一的赋税尽出于此,但当阿郎跋山涉水归来之时,看到的却是家中的父母的牌位。父母只有阿郎一个独子,身后事全由村里人料理,很多人都说阿郎当兵死在了外面。村中道路依旧,但是熟悉的人却已纷纷不在,跑动的孩童才是这里新的主人。阿郎静静的躺在床上,终于感觉安静下来,却已为时已晚。就像一个短线的风筝,即将在清风消逝时,也随着毁灭。佛救不了,道也救不了,这么多年的经历也无法挽回。阿郎的根没了,黯然收场。

-3-

凌晨三点的都市,阿郎松松领带,疲惫的走出公司。加班至此为了周五可以回家看望父母,或者,回到那个还有父母的故乡。

之前的阿郎少年意气,一心闯荡,每次和家里通话时父母总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阿郎没来由的心里很烦。是被束缚了吗?阿郎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但是却明白自己习惯眼前的生活,可以慢慢的一点一滴去发现自己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如果回到家,冥冥中又会在父母的照顾下,生活的方式不敢接受。

阿郎很向往古时男儿的一生,征战十年荣耀归来。没有隔几天就要打的电话,没有经常要处理的亲戚的询问和长辈不容置疑的安排。那些振振有词和为你好,着实心烦。只有书信,但是山高路远,只能彼此祝福了吧。

阿郎真的在某一天回去了,回到了自己向往的朝代,过上了自己向往的生活。那一生的精彩是他怎样也想象不到的,但是归家后那彷徨的失落和无处安放的悲伤,也是他想象不到的。

古时的阿郎从文变法,佛道双修,卖酒打鱼,踏遍五岳,从来没有告诉过父母,在父母心里,儿子是一个可能当兵打仗已经死了的人。现在的阿郎,工作加班,偶尔远行游玩,父母也全然不知,父母的印象里,阿郎还是那个听话懂事,隐忍的少年,只等再过两年便为他娶妻生子,踏实一生。

阿郎无法忘怀那无人相识的寂寥感,异常珍惜自己的家园。虽然他还是不会向父母讲起自己的真实生活,但是,那在家安静的心情,孝顺父母的心意,却是实在的。有了原点,才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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