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年,相比于茫茫宇宙也不过是刹那。就在这刹那之间,究竟怎样才算活得有趣?
是挥金如土的财大气粗?是美女入怀的舒爽惬意?是驾驭豪车的酣畅淋漓?是身居高位的踌躇满志?读完老作家陈世旭的《老玉戒指》,我觉得追求物质和感官的有趣实是无聊和空虚,精神的有趣才是人匆匆百年最应该的追求。尽管大多时候,追求精神有趣的人,其无论生活还是性格都会让人觉得无趣之极。
《老玉戒指》中的主人公危天亮,在别人眼中就是这么一个无论生活还是性格都极其无趣的人。文中这么描写他的出场:一个老阿公,头戴大棉帽,帽子的两个耳朵没系上,像戏台上的官帽那样一跳一跳,苍白的脸上方方的鳄鱼嘴半张着,端端正正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被一个矮小的女人推着,车后面还挂着两罐液化气。
这段文字画面感极强,描写也极其传神,深刻刻画了主人公危天亮不修边幅、老态龙钟的模样。可是耐心读下去,才发现所谓的“老阿公”并不是真的“老”,而是因为长期生病,加上不注意个人形象而让人产生的误会。
随着文章的深入,危天亮的形象渐渐饱满,原来这位“老阿公”还是高官后代,父母在革命年代做出了重要贡献,解放后都位居副部级以上,可他们却没有利用手中权力为唯一的儿子谋求任何福利,反而在弥留之际告诫危天亮:任何时候都要保持绝对的清白,不能给任何诬陷玷污留下口实,保护好做人的起码尊严。
父亲的告诫,危天亮牢记于心,安心过自己清贫的小日子。可他的做法,在他供职的编辑部其他人眼中就成了“僵硬、死板、保守、偏执”,是典型的顽固不化。他不善于钻营也不屑于钻营,只是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编辑工作。他指导的一名文学青年后来成了享誉国内的知名大家,可这个人反过来利用他、嘲笑他、愚弄他、算计他,但在这个人嫖娼被抓向他求援的时候,他不计前嫌,虽然鄙视这个人的品行,但出于爱才的目的,又安排自己的妻子带钱到公安局把这个人赎了出来。他的一名年轻美貌的女读者多次向他表露心迹,要做他的情人,他断然拒绝。这个举动在换情人如换衣服的圈子中惹来其他作家、编辑的讥讽,说他是“性无能”。说多了,他忍不住反驳:“不就是胡搞吗?动物都会!”
读到此处,我们会发现,这个“老阿公”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不懂风花雪月,而是在坚守自己的高洁品格中有所为有所不为。在道德沦丧、正义缺失、尔虞我诈的社会丛林中,在别人轰轰烈烈追求所谓的有趣的生活时,他用他的看似寡淡无趣的生活坚守淳朴、善良、正直、热心,也感染、影响着身边的人。文章最后部分的叙述,让读者感受到了高洁人格的魅力。
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危天亮在别人眼中的“精神洁癖”,恰恰是世风日下的当今最珍贵的、最缺失的、最值得拥有的。人之所以能成为万物主宰,就是除了人的动物属性外,还有更高的精神追求,这也是我们在短短世间来一遭最闪亮最璀璨的见证,是人与动物最根本的区别。否则,纯动物性地在世上就算活上百年以上,与没有活又有什么区别。
用诗人臧克家的话说: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