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大街上从顾修手里抢东西,一定早有预谋。那人早就知道顾修的行进路线,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去哪里,那人也一定对顾修非常熟悉,才能清楚地知道顾修的弱点在哪里,怎样才能从顾修手中将圣物拿走,同时又不留痕迹。”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可能是顾家的人,说不定就是顾修身边的人。”
“那管家就是看着顾修长大的,说起来,他对顾家的任何一个人都已足够了解,所以,圣物丢失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顾家都找不到圣物的一点消息。”
“既然如此,那管家又怎会被发现了?”决明才刚回谷,首先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故事,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灵秀之地,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因为管家死了,死在一个僻静的山林里。”景墨的声音带着惋惜,“原本可以带着尊荣入土的人,最后却死得一点也不体面,浑身都沾满尘土,眼睛一直瞪着,至死也没闭上。”
“可他又为什么要到一个僻静的山林里去?”决明接着问。
“为什么要到那里去,这就只有管家他自己知道了。”景墨稍作思索,继续道:“照现场的情况来看,他大概是想带着圣物逃跑。寻常大路自然是不方便的,只能寻着僻静之处去。”
他描述得太详细,决明忍不住问:“你就在现场?”
“是的,我就在那儿。”景墨解释道,“这种事情,不好让太多人知道,谷主和顾老爷子商量了一下,让我跟着顾家的几个人一起去。也就是在那里,我找到了那件丢失的圣物。”
决明皱了皱眉,“那管家是怎么死的?是有人跟踪了他吗?”
景墨摇摇头,“看上去不像,如果有人是为了圣物而去跟踪他,为什么不把圣物带走?管家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离死亡的时间已经有段日子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这么长时间,圣物都没有被拿走。这样看来,这更像是一个意外。”
一个僻静的山林,谁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几只不知名的猛兽,或者碰到一些走投无路亡命天涯的凶徒。
生死无常,世事难料,到头来,只能怪管家运气不好。
但对顾家和谷中的族人来说,这却是个好消息,圣物失踪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白清清一直安安静静地,她好像并没有认真去听景墨和决明的谈话,也许是这件事情她早已知晓,又或者是对这件事情并不关心,她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地,近乎麻木。
但她的目光却一直放在决明身上,带着忧郁和小心,随时准备着转向他处,但在没有其他的异动以前,那目光却是一点也舍不得离开。
现在,决明忽然叹息着摇了摇头,在墓碑上停留了片刻,马上就要转到白清清的身上来了。
白清清忽然像受了惊一般,猛地扭头看向一边去了。
决明本想说点什么的,现在见白清清躲闪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是这个师妹生性冷淡,自己还是不要太主动才好。
这种感觉有些尴尬,决明清了清嗓子,又向景墨问道:“那圣物现在已经回到顾家了吗?顾修一直在找它。”
“应该不在顾家。”景墨沉吟半晌,他的表情郑重而严肃,他望定了决明,目光诚恳,“这样着急找你回来,一定是有要事。这件事情跟你有关,跟圣物有关,但它不该由我来告诉你。”
“等你回到谷主身边,所有的问题都将得到解答。”景墨微微笑了笑,已经有些沉重的气氛瞬间一扫而光,他向决明挥挥手,“师父你已经拜过了,师妹你也见过了,回去吧,我们来日方长。”
决明沿来路往回走去,来的时候觉得挺远的一段路,回去的时候却觉得其实也没多远,一切都是不熟悉带来的错觉。密林已在身后,小河也已在身后,穿行在窄巷中,如走在一片未知的迷宫。
决明已经离开很久了,但景墨和白清清还在草地上,还在墓碑旁,他们无声地站了很久,似乎并不着急离开。
墓地中是白清清的父亲,是景墨的师父,难道他们还想一直这样守着不成?
白清清原本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白得几乎透明。她忽然开口了:“你是故意的。他根本不必急着来这里,也根本不必急着来见师父。”
她的脸上忽然泛起一阵激动的红晕,几乎是尖叫着道:“你是为了让我能见到他,你……”
她指着景墨,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景墨却只是轻轻将她指着自己的手指握住,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他看着白清清,眼中尽是关切,他的声音依旧沉稳,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他看着白清清的眼睛:“你不是很想见到他吗?这么多年,你每天盼着的不就是这一天吗?我将他带来,带到你面前,你实在不该这样对我的。”
白清清的呼吸愈发急促,她猛地用力,想要抽出被景墨握住的手指,却抽不出来。
景墨的手指修长,看似松散地握着白晶晶的手指,可白清清拼尽全力,仍是抽不出来。
白清清放弃了,她咬着嘴唇,眼中有火焰在燃烧。
景墨的温柔在火焰中散去,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可声音却忽然冷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白清清,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意:“你忘了吗,刚才是谁在大殿里偷偷地藏着,偷偷地看?又是谁,一路跟随,直到我们进了屋子里,才忙忙地守在了师父的墓前?”
他忽然将手指攥紧了,往怀中一带,白清清被拉得靠在他怀中,挣脱不得。
“你那么喜欢他,刚才怎么不说话,为什么要躲着。”
他忽然抓住白清清的下颌,将她的脸抬起来。她的眼中带着怨恨,只要面对他,她就是这个表情,他不喜欢这个表情,从前那个清新的柔软的表情去哪里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看他的眼神里只剩下怨毒的恨意,好像只要他松懈一分,她就会狠狠地刺他一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绝不。
景墨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俊朗的五官全部扭曲,他忽然低下头,向白清清的嘴唇狠狠地吻下去,极其用力地,直到白清清的眉头痛苦地皱了起来。
他终于放开她,两个人都在喘息,白清清忽然轻轻笑起来,她纤瘦的身子挺得笔直,头微微地抬着,睨着景墨,“你也不过如此,最多也只能在我这里发点狠劲,你敢当着决明的面这样对我吗?”
她呵呵地笑起来,满脸不屑,嘴唇已被景墨咬破了,渗出的血迹干枯在唇边。她边笑边摇头,嘴里吐出几个字来:“你真可怜。”
这几个字像针尖一样扎在景墨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开始泛红,嘴唇抿得更紧,每一根肌肉都已绷紧,怒意丛生如困兽。
白清清扭头转向别处,闭上眼不再看他。她清楚自己那句话的分量,但她还是要说,即使下一秒就会被更大的愤怒所裹挟,她也不在乎。
反正已不是第一次了。
她闭着眼,准备好了承受更大的痛苦,可耳边原本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和下来,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也渐渐消失了。
她听见景墨在笑,笑声同她刚才的不屑如出一辙。
景墨的声音在耳边沉沉地响起,“你说得对,我不会当着决明的面将你怎么样,但这又如何,难道你会有胆量将一切都告诉他?”
他的呼吸近在耳边,呼吸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间。她闭着眼,身体已在颤抖。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在梦中梦着你,你是他梦中的女神。你觉得,现在的你,还配吗?”
他大笑起来,声音从耳边离开了,但每个字依然清清楚楚地钻进她的耳朵里,钻进她的血液中,流进她的心里,狠狠地扎进去,疼得窒息。
“你又能比我强多少?”景墨似乎叹息了一声,但叹息中不见哀愁,反而有一种旁观者的戏谑,“你真可怜!”
他转身离开,双手负在身后,步履沉稳,不疾不徐地向外走去。当最后一个字说完,他的神情已完全恢复了平静,目光深沉如水,再也不起一丝波澜。
在他的身后,白清清已缓缓睁开眼睛,却是空洞洞地,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无声地划过脸庞,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止不住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忽然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夜。一灯如豆。
决明已回到家里,这是他多年以前的旧居,也是他从今往后的新家。
家就在大殿的后方。
大殿装饰豪华,地面的金砖闪闪发亮,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而大殿后面的家却只是几间朴实的房屋,屋子里各类用具齐全,锅碗瓢盆一样也不少,这是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地方,将房中器具一一看过,几乎能想像出房屋的主人在这里生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