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流水,蓬蓬远春。
窈窕深谷,时见美人。
碧桃满树,风日水滨。
柳阴路曲,流莺比邻。
乘之愈往,识之愈真。
如将不尽,与古为新。】
这首诗,用来形容她是最合适不过了。她仿佛就是在水之滨的美人,从长江走来,走到嘉陵江,走向爱荷华河。她说,“我年青的日子,几乎全是在江上度过的。武汉、宜昌、万县、长寿、重庆、南京……我在江上活过了四分之一世纪的战乱。”
她说,“我一生最重要的人是我母亲和保尔•安格尔。”
她生于1925年,那个年代上流社会的女子,经历战争、漂泊、离丧,到老都有一种风骨,到老了生命力都非常蓬勃,堪称风华绝代。所以,又一次印证了这句老话“童年即一生”。
1925年,出生;
1925-1937年,12岁,在汉口租界度过童年和小学;11岁时父亲被枪杀;
1938年,13岁,为躲避战争,一家人搬到宜昌三斗坪乡下外婆家居住;
1939-1941年,14-16岁,只身坐船前往恩施读中学;
1942-1944年,17-19岁,在重庆读高中;
1945-1948年,20-23岁,就读国立中央大学外文系,大一大二在重庆,大三时随学校搬回南京;
1949年,24岁,只身前往北平与大学同学王正路结婚;后育有两女;
1949年6月,24岁,携全家(母亲、弟弟、妹妹)经广州坐船去台湾;
1963年,38岁,第一次遇见保尔;
1964年,39岁,赴美国爱荷华州与保尔团聚;
1965年,40岁,第一任丈夫王正路离婚 ;
1967年 ,42岁,与保尔一起创办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
1971年,46岁,与保尔结婚,两个女儿是伴娘;
1976年,51岁,出版作品【桑青与桃红】
1987年,62岁,聂华苓退休。
1991年,66岁,保尔因突发心脏病病逝,
1992年-至今,96岁,她一个人在红楼又生活了三十年。
一生、大陆
聂华苓的祖父是中过举的前清诗人。原本是要上任当县长的,没想到赴任途中,武昌起义成功,他只好又坐着轿子回来了。
祖父经常邀请三朋四友来家里吟诗作对,聂华苓就在门缝里偷偷听他们谈诗;有一次,爷爷打开门,发现她在门边听他们吟诗,吓得拔腿就跑。只听见爷爷哈哈大笑,对房里朋友说,“我抓住了一个偷听诗的小丫头。”
祖父要求聂华苓读唐诗背唐诗,爷爷说,“不懂不要紧,以后就懂了。”要求她临帖写九宫格毛笔字,站在背后看,“手腕抬平,背挺直,笔上可以顶块石头。”她最早的启蒙教育,来自于祖父的熏陶。
聂华苓在她的纪录片《三生三世聂华苓》里回忆这段往事时,无不感怀的说,“这种熏陶对一个小孩子是很重要的,后来我的作文成绩一直很好。”
她的父亲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是桂系在武汉第一师的参谋长!她的母亲是大家闺秀,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就剪去了长发,留着时髦的短发,带着前卫的玳瑁眼镜。
她大概骨子继承了父亲作为军人的狭义,又有母亲作为湖北女人的浪漫与进取。
她们全家为什么离开故乡武汉呢?
她父亲还有一房老婆,她父亲去世后,大房长子与她们争夺家产,聂华苓3岁的弟弟,因无钱医治病死。
加上抗日战争爆发,日机日夜轰炸武汉,每当空袭来临时,母亲就要把几个孩子护在身下,反复念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她们往长江上游逃跑,逃难到宜昌三峡三斗坪外婆家。那是屈原、王昭君故里。
她为什么只身坐船去恩施读中学呢?在乡下外婆家疯玩了一年,无比快活。她的母亲说,“你非走不可,不读书没有未来,我们一家人都活不了命!”所以,她14岁那年,就独立了。
中学的日子困顿至极,有时一天只啃一个硬馒头,一碗稀饭,有时要跟狗抢食物。她就这样在恩施读中学,重庆读高中,然后考上了国立中央大学外文系。
大一的时候抗战胜利,不到一年内战爆发,求学生涯也不安稳的。她不参加任何党派,因为她的父亲就是被枪杀的,她本能的避开了zz。
二生、台湾
为什么去台湾呢,众所周知的原因。她坚持要离开大陆,把一家人带到台湾。她们坐船从广州去台湾。去了台湾日子相对平静,白天做编辑,晚上去商专教英语,怀孕了还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做杂志主编的时候,出版了很多闻名遐迩的书,比如林海音的城南旧事,林语堂的雅舍小品。
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张照片,那个时代的文艺女青年的装扮和风采,个个都风华绝代。右一林海音,中间聂华苓,左一琦君。
1951年,聂华苓的大弟弟汉仲在空军的一次飞行中失事身亡。年仅25岁。“是长子啊。”只能瞒着母亲,后来半年后,母亲知道了,把每天拜佛的香炉都扔了。
1957年,丈夫扔下一家老小,只身跑到美国去了。她很少谈到第一个丈夫,只是淡淡的说,他是一个好人,只是不合适了。
1960年杂志被封闭,聂华苓虽没被捕,但之后两年间一直在家中受到监视,被迫隔离在家。为了养家,她这以写作和翻译赚稿费。失去的金铃子就是在这个时期出版的。
1962年母亲因肺癌去世。
就这样一个环境,她每天都保持一种很好的精神状态,她曾经的学生说她“穿着旗袍、高跟鞋,打扮的很精致、漂亮。”这就是民国女子的精气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