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知凡是她能给予我的,其他地方也能给予;然而一切的给予,又都代替不了家园。关于这个,一切的学术解释都是肤浅、似是而非的。只能说:家园就是家园。
——莫怀戚《家园落日》
在所有的假期里,最喜欢十一长假。
宜人的气温,秋收后的喜悦,闲适恬淡的村庄,一切都让人忍不住喜欢。
K401 一如既往地拥挤。这趟车唯一一次不拥挤的记忆,是2012年四月考研复试结束后,选择了一个工作日回家。那时候这趟车还是早上发车,晚上到家,窗外的白杨树一路倒退,绿色的麦地一望无际,车厢里循环播放《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如今,K401已经改成了夕发朝至,车窗外时而灯火寥落,时而灿若星海。
对面的小姑娘热情地跟我们聊天,聊初入职场的困惑,聊北漂生活的辛苦。蓬勃的朝气,稚嫩的面庞,这么好的年华和资质,让人不免生羡。人生哪有什么捷径,无论什么样的日子,不过是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走完,才会有柳暗花明的机会。
旅人温柔的呢喃,伴随着火车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一夜混乱的梦,辗转各种睡姿,终于在朝霞满天的时刻,火车抵达了终点站。
火车之后便是回县城的大巴,到了县城再坐公交,之后再乘坐妈妈开来接我的电车回去。
如果妈妈不来接我,走两公里回家也是挺好的。可以停下来陪路边的老奶奶掰两个玉米,问下家里的收成。
秋收后的田地已经犁完,崭新的土壤在秋日的暖阳里呼吸着飒飒的秋风吹来的凉爽空气。
高粱压弯了枝头,正好可以折两支玩耍。
还可以拍一下路边的棉花,干枯的枝叶尤其映衬出朵朵棉花的洁白。关于棉花,在豫东平原有个习俗,哪家有姑娘到了待嫁的年龄,家里便年年种棉花,以做女儿出嫁时的被子为嫁妆。
家里依然是家的样子,柿子依然硕果累累,引来麻雀在上面叽叽喳喳阵阵喧闹。
云南白药依然葱绿,被蚊子咬了,掐两片叶子,揉碎了放在蚊虫叮咬处,很快消肿。
风铃日晒雨淋,在柿子树下依然色泽鲜艳。
墙上的梅豆花、丝瓜花,一紫一黄,相互映衬。
平房上的太阳花啊,因其鲜艳美丽而成为童年的最爱,如今在烈日下也开得灿烂。我悄悄拿张纸,拨几粒种子,包起来,准备来年春天种在北京家里的阳台上。
每年回老家,都会约着姐姐一起去市里做指甲。这次回家之前,便跟姐姐打好招呼,今年不想去美甲店做指甲了,我想用凤仙花染指甲。
河南的女孩子,应该都有这样的经历,凤仙花和着明矾一起捣碎了,放在指甲上,用绿叶包好,一天的时间指甲便染成了浅浅的红色。可惜,从小作为学霸的我,虽然种了很多年的凤仙花,一直没有染过指甲,学霸是没有童年的。
最近看了小隐的《夏天的风吹来草的叶子》,读到了凤仙花染指甲这一段,竟也遗憾起当初没有这样的经历来。姐姐说,她家里种的有凤仙花,专门让外甥女留了一棵给我染指甲。
平原的落日悄无声息,隐没于远处的村庄,独留一片橘红色的晚霞与弯月、星辰作伴。
偶有蝙蝠欢快地盘旋在村落上空,炊烟也渐渐消失于夜色中。
两岁多的侄儿闹着要去西边的田野里捉蟋蟀,得了大人的应允和陪伴,打着小手电,骑着小自行车咕噜咕噜便远去了。妈妈说,侄儿每天捉的蟋蟀给两只老母鸡吃,已经把两只老母鸡养的肥硕无比了。
想起了一句诗:“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不知道作为学霸的我,在上学以前,是否也曾这样快乐过。
妈妈做好了香喷喷的晚餐,我提议在院子里吃饭,凉爽,开阔。无数个童年的夜晚,我们也是这样,在院子里,就着梧桐树下的月光吃晚餐,有香花子的清香环绕,有蟋蟀阵阵的和鸣。
卸去在北京积攒的几个月的疲惫,和家人边吃饭边聊天。我仔细打听家里的近况,父母的起居日常,奶奶、姑姑、四爷等亲人的身体,家里的秋收情况等等。
爸爸妈妈则问我在北京的工作和生活,新公司怎样,同事是否友好,怎么搬的家,新房子多大,家里的家具家电是否齐全,每天自己做饭还是在外面吃饭等等等等。我事无巨细地回答。
突然间发现,我们都在努力勾勒出缺失在彼此生命里那段时光的样子,那些不得已而分离的日子。
电视里在重播建国七十年的阅兵盛况,1949那辆空车让无数人泪目,曾经在开国大典时面对飞机不够飞两遍的决定也让无数人心酸,而今天现代化的装备方队也让无数人自豪。
多少人多少年的奋斗,也不过是为了今天这幅画面:田园静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