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绿皮车的尾端,这里是十八车厢的最后一个座位。在我旁边的门后面就是两条长长的铁轨。
车厢是封闭的,所以我也无法像《风来了》里的掘井二郎一样站在车厢的连接处,等着风从远处送来的年轻女孩儿的帽子。
于是我安静地坐着,在拥挤吵杂的车厢里读书。书读得很吃力,因为小孩的哭声、嗑瓜子声、打牌声和凳子下传来的呼噜声总是让我分神。
于是我戴上耳机,继续看书。
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是很适合在闷罐一般的绿皮车里读的,因为这样的环境能够很清晰地告诉你什么是世间的形而上学。
毕竟,存在即合理。
可我终究是读不下去了,在旁边年轻女人怀里的婴儿终于发现了旁边的新玩具,他开始不断尝试抓住我书的一角往嘴里塞。
于是我放下康德,塞进包里,然后望着窗外。
窗外无非是斜阳草树,寻常巷陌而已,也并非有什么好看。
旁边的年轻女人撩起衣服开始旁若无人地给孩子喂奶。
我站起来,从地板下伸出的两只脚上跨过,跨过一个牌摊,再跨过一个象棋摊,穿越瓜子皮和花生壳,来到车厢中段,前面是排队等着上厕所的人龙。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终于走回了我的座位,一个翻着白眼的大叔已经在座位上打起了呼噜。
我把他叫醒,赶走,然后坐了回去。
火车开了45分钟,快到了。
我把目光转向窗外,我看到了二大爷家的耕牛。
然后是村口的那棵树。
我看到了树下那只黄狗。
还有爹佝偻的身子,和娘拼命舞动的红枕套。
一秒的时间,一闪而过。
别了,故乡。